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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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頭:「請說。」 「如果是為了洛遙好,我請你真的不要再糾纏她。如果你還有一點愛她,就請你相信,未來會有人像你一樣去愛她照顧她。」 她說得很平靜,注視著他的眼睛,等他的回答。 他抿起了薄唇,很清晰的側臉輪廓和一貫的面無表情,終於點頭:「我相信。我並不希望她再受折磨。」 敏辰松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展澤誠喊住她,不知為何,語氣竟難得有些猶豫,「三年前,她真的是自殺麼?」 他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因為他不相信白洛遙的說的。她說她不會為了這些事自殺,她說在她心裡,他連草芥都不如。他只是不相信,他只當她是孩子話。他只能對著王敏辰,問出了這句話。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如果她說「不是」,自己會不會好受一些?然後安慰自己,那不過是一場意外,他的洛遙不會脆弱至此。如果她說「是」,會不會又有些失落?他們的愛情,如果不是她用這樣慘烈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決絕,他又怎麼會輕易的放手? 如果他不提,她幾乎也忘掉了這件事,忘掉了那一晚上她因為憤怒而沖著展澤誠大聲的喊了一句:「她自殺了,你樂意了?」 王敏辰倏然止步,卻沒有回頭,語速很快,卻又很平靜:「我騙了你。她不是自殺,只是酒精中毒。」 他在同時亦站起來,不露痕跡的輕笑著,語聲冰涼:「只是酒精中毒?」 沒有人知道王敏辰此刻有多害怕,一間不算小的包廂,他刻意的輕笑,隱隱有風雷之聲,而臉色仿佛凍了嚴霜。 其實那一晚她只是比展澤誠早了片刻趕到醫院,看到她洗胃,又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的樣子,理所當然的以為洛遙一時想不開。 她咬咬牙,說:「是。那次同學聚會,她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就被送進醫院了。」 有一瞬間,她看見展澤誠的眸子亮得驚人,她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可是他並沒有發作,只是重又坐了下來,似乎在努力調整呼吸,然後吩咐司機送她回家。 王敏辰最後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倚著沙發,側影出色,目眺窗外,仿佛是藝術家循著最完美的靈感雕刻而成的。堅硬,又毋寧說是寞落,兩種氣質疊加在一起,竟是一種難言的孤獨。 展澤誠拿起茶几上擱著的那個白色的、紙張厚實的信封,輕輕的撫著裡邊鑰匙的形狀。不知過了多久,茶水亦已經和室溫一樣,算不上冰涼,卻也不燙手。助理來敲門,提醒他接下去還有行程安排,他手指撫額,點點頭:「我馬上出來。」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似乎腦海裡迴旋著的,還只是一個個零落而單薄的片段,無法串成一條明細的線索。 他趕到A大的校醫院的時候,她已經被送出了急診,剛剛洗過胃,萎頓不堪,身上全是嘔吐過的痕跡。他從認識白洛遙開始,她始終都是清爽乾淨的一個女孩子,目光清澈,氣息純淨,從未有過此時的狼狽。可即便這樣,她躺在床上,氣息微弱,卻慢慢的說:「你滾,我不是自殺,鬼才會為了你自殺。」 他狼狽的退出來,在走廊上立了很久。醫生護士來來往往,會看他一眼,然後安慰他:「病人沒事了。不用太擔心。」 從她的老師去世到現在,她一直不肯見他,而再見面,又是這樣一幅場景——他猶豫了很久,才終於在第二天的下午去踏進了病房。 病房裡只她一人,洛遙手裡捧著書,冷冷的抬起眉眼。他亦立在她的床前,淡淡的打量她,下頜尖俏,臉色如雪蒼白,只有一雙眸子仿佛點漆,依然黑亮靈動。 他只說了一句:「你導師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 話並沒有說完,他看見她手中的書,被狠狠的擲過來,他不閃不避,只是輕輕的閉上眼睛。頁腳堅硬如石,就砸在了眉梢的地方,有一種類似刮骨的疼痛。 書嘩啦一聲就散落在地上,他只覺得有溫熱的一道細流從眉梢處滑下來,可是只滑倒臉頰的地方,就已經慢慢變涼。 「展澤誠,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我還以為彼此都心知肚明,這就算是分手了。」 鼻間已經可以聞到血的腥味,他似乎沒有顧忌到自己的傷口,一字一句的說:「我不會和你分手。」 白洛遙抬起目光,不深不淺的看著,卻沒有露出半分的詫異,或是波瀾,她頓了頓,簡單的說:「你不要逼我。我夠恨你了。」 語調清平沖淡,大約就是所謂的如枯槁死灰,連爭辯都不曾予他。 恰好有護士走進來,看到這幅場面,嚇了一跳,怯怯的問:「先生,需要包紮一下嗎?」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回頭,淡淡的挑起眉梢:「我可以等,等到你消氣為止。」 這就是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那之後,他便只記得她的眼神,挑釁般的回望他,像是尖銳透明的針,一點點的推進他心裡。或許細如麥芒,並不見血,可就是永遠在那裡,稍微觸及,便痛不可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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