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 上頁 下頁


  I 時間一直在經過

  OVL. 1 雙羊尊

  每天早上這個時候,白洛遙就會被「哐當當」的鬧鈴聲吵醒。聲音很大,就像是金屬的敲打,每次它響的時間超過三十秒,洛遙就會擔心他會不會忽然散架。或許這三年來她從來不會遲到的原因就是得益於這個老舊的鬧鐘。

  她很快地起床,粗絨圍巾,長款的開襟針織毛衣,鉛筆褲,最後是一雙雪地靴。出門前在鏡子裡照了照,一張臉幾乎被埋進了圍巾裡,只有一雙眼睛,無盡的疲憊。

  從家裡到地鐵站,一路上一直在下雪粒子,唏唏簌簌的,落得人心焦。地鐵裡人滿了,她靠在門側的擋板上,無聲的望著黑漆漆的窗外,偶爾見到有看板,亮光也是很快如流星般逝去。心裡一站站的數著數字,終於聽到了中心廣場的站名。她毫不費力的就第一個擠了出去。今年的冬天冷得可怕,一夜之間,梧桐樹葉便落光了,暮秋之際的金黃髮脆,此刻被水一洇,貼在了地上,依稀仿佛少女金色的長髮,柔軟無力地任憑狂風疾卷。

  洛遙走工作人員的通道,來到博物館的底層的辦公室。自己還是第一個,於是換了工作服,藏青色的套裝,白色真絲襯衣,對著鏡子整理了無數次,可是領口還是軟趴趴的,她無奈的笑了笑。工作制服的品質不大好,她偷偷拿回家,熨燙了一遍又一遍,毫無效果。

  不過短短幾分鐘,洛遙已經將長髮盤起,用最不起眼的黑色卡子把碎碎的長髮別的服服帖帖,此刻儼然已經是衣著規範的博物館工作人員。衣服款式、顏色都是老氣的,可她膚色白皙,按規定擦了口紅,唇色便顯得嫣紅,比起那一身隨意的衣裳,倒有幾分精緻的美麗。

  老館長范吉成此刻也慢慢踱步進來,見到她就問了聲:「洛遙啊,怎麼這麼早?」

  洛遙正在給每個人擦桌子,恭恭敬敬的點了點頭:「館長您早。」猶豫了一會,才又問:「館長,您看新聞了麼?」

  老頭停下了步子,白髮微微一晃,敏捷的說:「你是說雙羊尊的拍賣吧?」

  他是全國知名的青銅器研究專家,正因為如此,文島市的青銅器收藏在全國的博物館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改革開放之後,曾經短暫的迎來海外華人捐獻文物的小高潮,正是因為范先生的名氣,好幾件文物被指名送到了文島,要求由范先生照看並研究其上的銘文。

  洛遙點點頭,注視著老先生。

  他輕輕的歎口氣:「這次不知道會被誰拍下來,唉。」

  洛遙的心也輕微的抽痛,她太明白這種感情,仿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被別人買去,卻連抱回來的力氣都沒有。她勉強笑了笑:「說不定哪個好心人買了,就送回來了呢!」

  只要能送回國內,不論在哪個博物館,老館長自然都是有機會,帶上放大鏡去仔細的瞧瞧的。老先生笑了笑,份外慈祥:「是啊!誰知道呢。」

  下午的時候,剛剛把那批學生送上了車子,和他們的老師告別,洛遙在各個分館裡轉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了,即便帶了擴音器,依然覺得嗓子冒煙。於是疾步走回辦公室喝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本事,能一語成真。

  一轉頭,昏暗而幽長的走廊上,老館長健步如飛,那架勢幾乎能跑起來了。甚至來不及和她打招呼,就搶在自己身前進了辦公室。

  她聽見老先生聲如洪鐘:「小林呢?小林呢?」

  其實他口中的小林,洛遙也一直稱呼她林大姐。林大姐從座位上站起來:「怎麼了?」

  他擺擺手:「過來一下,過來一下。」

  老先生是真的激動了,拉著林大姐在門口嘀嘀咕咕說了半天,才放她進來。

  一屋子的人看著林大姐,她的神色也古怪,似乎不可思議,可那神情,分明又是歡喜的,大聲的宣佈:「知道那尊商代的雙羊尊麼?剛剛被拍下來,人易欽集團來接洽了,說是要捐贈給我們館。」

  滿室譁然。人人笑說:「難怪老頭這麼興奮啊!」

  白洛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開網頁,卻又不知道該看什麼。到底還是關掉了。站起來去洗杯子,就這麼在休息室裡,用手指一點點的摩挲,她竭力控制著……她不能在工作的地方讓人看出自己的異常。可是真的有一把小小的火,在心底明明滅滅的燃燒,她想回家,她忽然記不得了,出門的時候,門真的被鎖上了?還有早上溫牛奶,天然氣的閥門關上了麼?

  忽然有人在外邊喊了一聲:「誰見到洛遙了?」

  她忙出來,手裡還提著杯子:「怎麼了?」

  是老館長喊她。老頭的眼睛幾乎要滑下鼻樑了,正傾身在和林大姐說什麼,轉頭見到她就笑:「洛遙啊,還真被你說中了!」

  不管那是誰捐贈的,她衷心的高興。

  「今晚有空麼?那邊來人,需要我們去應酬一下。你看著一個辦公室的人,就只有你有空陪陪我這個老頭子了。」

  洛遙下意識的瑟縮一下:「誰?」

  「易欽那邊來人。他們拍下的,你猜多少錢?」

  洛遙只是搖頭,想必是天價,她對青銅器沒什麼研究,的

  「兩千四百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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