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桃花流水 | 上頁 下頁
五十二


  蘇漾站起來,還是身姿優美如同高貴天鵝,唇形美好:「你是得到了,才有資格這樣說。」

  悠悠也挺直了脊背,目光毫不退縮:「我是得到過,可是又失去了。這種滋味,你試過麼?」由是,失而復得的心情,才不是欣喜若狂,愈加的忐忑不安。

  她的目光流轉在這個有一絲露出倔強的小女生臉上,仿佛回到青蔥校園。還有很多話想要倒出來,可是還是忍住。已經不需要了。最後沒有說再見,轉身離開。

  靳知遠把門打開,斜斜倚著,眼神光澤瑩潤:「你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我聽?」

  悠悠把臉埋在靠枕裡,意興闌珊:「唔,我不知道你人品這麼低,還會偷聽。」

  他走到她面前,澀然一笑,因為專注而凝聚如墨的眼神,此刻輾轉追隨著她微微墜下的目光。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在她耳邊低語:「好像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沒有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愛你。」

  她輕輕「嗯」了一聲,奇怪的是自己心裡並不驚詫,仿佛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可她心裡所糾結的,又哪裡是這個呢?

  靳知遠眉間小小的川字,有些滄桑,表情卻又孩子氣。

  「你在怕我又丟下你?嗯?」因為拖長了語調,倒有透了股慵懶出來,又像無奈,「你要我怎麼保證?目前為止,我一切都好,還是你希望我倒楣一次,看看反應?」

  她被他的語氣逗笑,往後輕輕一靠,姿勢說得上張牙舞爪。

  「我還有個問題。」

  靳知遠倚靠著沙發,安然而笑,眉眼間全是吐露心事後的輕鬆:「你問。」

  她想問很久了,於是從茶几的下側輕輕抽出了一套光碟,問:「你什麼時候愛看《銀英傳》了?」

  他接過那張碟片,嘴角的笑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被撞破心事的怔忡。

  「我不愛看。」

  她這才注意到,這套碟片,果然是全新的,連塑膠封裝都沒打開。

  「那時候買了想送給你,後來一直沒有機會。」

  他曾經以為,他們會在一起很長很長時間,兩個人在一起,需要什麼禮物?可卻偏偏那麼巧,還是留下一套送不出去的碟片。他離開海天前的最後一晚,親手將它放在了這裡,暗色中,看得見封面上的男子金髮閃耀飛揚。

  她不再說什麼了,

  靳知遠體貼的察覺出她的困倦,問她:「要不要睡一會?」他的手指修長,輕巧的撕開包裝紙,白色的塑膠包裝在他掌心簌簌作響。

  悠悠倚在沙發上,他取來一床毛毯,蓋在她腿上。而螢幕裡,楊威利一臉滿足的往紅茶中加威士卡。

  靳知遠陪著她坐了一會,再回眸去看她的時候,帶上了淡泊的笑意。他用最輕的聲響站起來,替她拉過一角毛毯,眸色映出柔軟的心境,像是在問她:「你放心了麼?」

  她安心的睡著了,沙發很寬敞舒服。

  再醒來的時候晨光滿屋,朝霞溢滿了窗外的城市。他的大衣就掛在椅背上,門被輕輕旋開,應該是有人買早餐回來了。

  窗外飛過一群白色的鴿子,翅膀撲棱著沖向碧色無垠的藍天,矯若游龍一般回翔、盤旋、衝刺。

  這樣美好的一天。

  尾聲

  最後在校園的時光,忙著聚餐,忙著散夥,忙著結束這個春天的尾聲,又馬不停蹄的進入夏天的初始。

  施悠悠塞著耳機,無所事事的在樹蔭下走著。曲目忽然跳到了《夏天的風》,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這首歌了。

  「我看見你酷酷的笑容,也有靦腆的時候。」

  五年前她記住了這句歌詞,現在也依然是這一句,不急不徐的緩緩鑽進心裡。

  太形象太生動,簡直就是拿了一支素描的畫筆,筆筆勾勒出那時候的靳知遠,酷酷的眉眼,唯有看著自己的時候,柔和乾淨得才像是那個年紀的男孩子。像是酷暑的時候天空分外明淨的雲彩,簡單的叫人心動。他常穿那件格子襯衣和深色仔褲,會若有若無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眸如漆似墨,異樣神采。

  一遍過去,她忽然捨不得那個替她懷念心情的女聲,於是指間觸摸那個按鈕重聽。最後卻像上了癮一樣,一遍遍的重放。酸酸澀澀的心情,從耳朵慢慢流淌到心裡,暮色濃濃淡淡的暈染開來,涼風輕拂,夜晚清爽而寧靜。

  對於畢業的分開,她已經有了太多的感觸,有了近乎熟悉的疲倦。唯有在這樣喧嘩的校園之夜,獨自在自己的天地裡,才覺得靜謐美好。如今她知道,他一直在那裡等著,悠遠而沉默的注視,會讓自己覺得舒暢而安心。

  第二日先和曹立萍去院裡領了碩士服,看看天氣不錯,索性就在圖書館的衛生間換了衣服出來。衣服是暗藍色的,最小號穿在身上依然寬大,仿佛能塞下兩個自己。三年過去,悠悠照照鏡子裡的自己,還是脫離不了那種感覺——分明就是霍格沃茨的魔法黑袍啊。其實看過她本科畢業照的人都紛紛誇她的照片,長髮披肩,而黑色一襯,多了幾分優雅風姿。

  拖遝著步子走出來的時候,曹立萍已經舉起了相機,招呼她往圖書館的臺階中間站。她有些不好意思,而一邊走過的學生已經見怪不怪。這幾天學校裡多的是即將畢業的碩士博士,學生們習慣性的加快腳步,或者貓下身子,體貼給他們讓出空間。

  只拍了一張,悠悠就急著把她換過來,曹立萍沖她擺擺手,遠遠的示意悠悠先別過來,四處張望,想要找人幫她倆拍個合影。忽然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跑向正向這個方向走來的一個男人:「師兄,來的正好,請問能不能幫我們拍張照?」

  來人POLO衫和便褲,簡單適意的穿著,英俊得讓曹立萍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神明亮,語氣更是帶了笑意:「照哪裡?」

  曹立萍領著他站到自己選好的角度,又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才跑回悠悠身邊,大聲沖那邊喊:「好了。」

  他喊「一二三」,曹立萍笑得像是初生的向日葵,還沒開口說「茄子」,他卻靜靜的移開相機,對著施悠悠說:「那位同學,你怎麼不笑?」

  曹立萍連忙轉頭,忍不住推了推她:「哎,和我拍照這麼痛苦?你怎麼這個表情?」

  悠悠回過神,微微抿起了唇,然後慢慢展開笑容,很燦爛,一點不輸曹立萍。

  他一連按了數張,這才遞還給她們:「你看看,行不行?」

  「靳知遠,別鬧了。」她笑意盈盈,帽子邊的流蘇微晃,更透出了一絲俏皮。靳知遠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用在了認真打量她上,原本被深藍色襯得更加白皙的肌膚流轉出了淡粉色,沒留下疤痕,淺淺流露出了繾綣和柔和。

  曹立萍識趣的從兩人身邊走開,一邊擠眉弄眼:「哎,沒事啦悠悠,我們明天再來照吧。」悠悠來不及喊住她,只能對靳知遠說:「你等等,我去把衣服換回來。」

  他卻斜斜攔住她,微笑:「別換,拍了照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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