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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可是再見的時候,還是尷尬。尤其是迎面遇上,蘇漾看見他們在一起,本來還是快快活活的對靳維儀說著話,卻硬生生的讓笑容僵硬在臉上,一言不發。維儀打圓場:「哎,你們來的真早。」

  是司機送她倆上來,唐嘉還在文都招呼客人,據說明晚之前會把人都送上來,休整一晚後再舉行婚禮。唐家娶媳婦看來是下了血本,悠悠看看靳知遠,昨天還在說不管婚禮的事,可就唯一的一個姐姐,想必也是不甘人後,把該做的都做到了。而維儀這樣的女子,確實也擔得起這樣的幸福。

  晚上維儀拉著悠悠在房間試婚紗,最古典的款式,露出肩膀如玉,鎖骨纖巧,肌膚勝雪,明豔高貴得像是從油畫上走下來的公主。

  就她們兩人,悠悠真心實意的稱讚:「真好看。」

  維儀拉了拉裙擺,然後一臉期待:「你穿一定也好看。而且,悠悠,我想我很快能見到,是不是?」

  她早就不是以前生澀的小女生,被開了玩笑,立會飛紅了臉頰不知所措。於是淡笑不語,撫摸著沙發上另一件禮服,很絲質的柔滑。她又抬眼看看靳維儀,忽然覺得這件禮服會更襯她,典雅大方,有楚楚動人,像是格蕾絲王妃。

  維儀笑:「全是唐嘉選的,眼光比我好。」那個男人,真的養就了挑剔的格調和口味,才能選中這麼精緻的長裙,這麼美麗的妻子。

  悠悠點頭:「對啊,其實你讓蘇漾師姐來陪你試更好,她的品味也蠻好的。」

  想不到維儀坐了下來,面對面的看著她,然後輕柔的說:「悠悠,我知道這樣說她不好,可是蘇漾是真的傻,從來不聽勸。她喜歡知遠,人人都知道。可是人人也都知道,我弟弟不喜歡她。她偏偏放不開。」她漆黑的瞳子看著悠悠,歎了口氣,不知想起了什麼,最後有些悵然的撫摸著裙裾上的蕾絲。

  「這幾年,她都習慣了主動去接近知遠。就像這次,她說要做伴娘,連禮服都選好了給我看。其實知遠從來都沒有……可我真的是勸不來。」

  那麼美麗的一個女人,從年少開始的愛慕,一直到現在,連風雨中隨他一一踏遍,卻還是走不進心裡。

  窗外淡淡的月華鋪滿整個山谷,無數的竹枝搖曳葉間,有蕭索的生機。她們又坐了很久,直到很晚悠悠才回到自己房間休息。

  晚上不知是不是下過了雨,早上起來的時候分外清爽的潮濕空氣撲面而來。悠悠推開窗,才見到山莊外停滿了車,還有人在絡繹不絕的走進來。她一眼看到吳宸,心裡有些驚喜,於是跑出去打招呼。

  吳宸似乎還有些疲倦,見到悠悠眼前一亮:「我就知道能遇到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入為主的印象,悠悠總覺得如今他衣冠楚楚,生機勃勃,就像他說的,一個「優秀的民營企業家」也很有氣質。於是笑著說:「你昨晚來的?」

  他搖頭:「昨天有事,今天才上來,山路繞得我頭都暈了。」

  正說著,悠悠的肩膀被人環住,靳知遠一身西服,站在她的身後對吳宸打招呼:「吳總,趕來了?」他本就在儀錶上要求極嚴,今天又刻意修飾了,令人窒息的英俊、風度迷人瀟灑這些褒義詞可以通通倒在他身上。

  吳宸很沒風度的笑笑,目光從他的手上掠過來:「你這樣做算不算示威?」

  悠悠掙開他的手,皺了皺眉,心裡也覺得靳知遠幼稚。

  靳知遠哈哈大笑,又和他說起生意上的事:「你還有臉來?我聽唐嘉說最近有好幾單都被你們搶走了,嗯?」

  吳宸有恃無恐:「我的禮金不算少,唐嘉總不能打笑臉人吧?再說,我也算你們靳家的客人。」

  這個地方選得這樣好,石塊砌成的小小圍牆,青苔痕跡緩緩蔓延,有陽光輕輕滲過交錯的竹葉,再一點點的落到人們身上。陽光潑灑,碧翠的草地被光線點燃了熱意,像是旋轉的舞臺,腳步聽起來都讓人覺得快樂。

  悠悠和吳宸坐在一起觀禮,看著慢慢走來的那對男女。維儀挽了弟弟的手,走過玫瑰裝點成的拱門,身後是兩個粉雕玉琢的花童。身邊的伴娘也美得叫人驚歎,可是總沒了那樣的神韻。新娘實在光彩四射,鑲滿珍珠的發簪箍起了黑色長髮,露出的臉龐白皙光滑,高貴如同希臘女神。靳知遠那雙桃花般的眼睛,燦燦閃著光芒,全是笑意,心滿意足的把姐姐交給那個等著的男人。

  唐嘉最後牽起維儀的手的時候,靳知遠看著他們繼續往前走,莫名的一陣輕輕失落,好像生命裡最親近的一個人就這樣走進了別人的生活。可是下一刻,他的目光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那個女孩,她微微仰著頭,大概是想看清新郎新娘,嘴角帶了笑意,側顏清美。

  悠悠像是心有靈犀,很快的轉過了頭,向他輕輕眨眼,似乎別有期待。他在原地靜靜的立了一會,慢慢繞過觀禮的人群,坐在她身邊。就是這樣,簡單的並肩坐著,卻覺得幸福。

  後來的時間悠悠都坐在一邊,吃點小吃,喝喝飲料。反正人來人往,兩家的客人都是生意上有往來的,她也不認識。一直到晚宴結束,熱鬧喧嘩的氛圍仿佛還未消散。有的客人留下再住一晚,想要再把燕歌嶺好好玩一圈,也有的開了車,即刻下山了。吳宸傍晚的時候就走了,她左右看看,無所事事,打算回房間。來去的人流之中,手腕卻被拉住,靳知遠已經把領結扯了,有些強橫:「你跟我來。」

  她被拉到了山莊後邊的山坡上,很別致的地方,開了一家茶屋。

  靳知遠似笑非笑,並沒告訴她去見什麼人,徑直走向一個包廂。推開門的時候,滿室暗香。蘇漾看到他們,臉色微微一沉,語氣有些尖銳:「靳知遠,我不記得我也約了她。」她還是下午的妝容,禮服外套了一件外套,身姿窈窕纖巧,大約是喝了些酒,臉頰微紅,透出幾分嫵媚嬌豔來。

  靳知遠習慣只拿一杯檸檬水,安靜的坐在她的面前。悠悠體會出她的敵意分外明顯,聰明的一言不發。誰都沒有開口,最後靳知遠打破了沉默:「今天辛苦你了。」

  她再無顧忌,纖細的手指拂過杯壁:「靳知遠,我本來是找你,想努力最後一次。可是我好像錯了。」她尖俏的下巴向施悠悠一揚,「你把她帶了,是給我最大的難堪。」

  透過清澈而微帶果肉的檸檬水望去,他的手指修長有力。蘇漾又看看他俊朗的眉宇,年少時的英俊銳氣,到了現在,愈發可以品嘗出沉澱下的深沉與醇和。而靳知遠卻輕輕撥弄著那個杯子,微笑:「我從來不想給你難堪。」

  蘇漾長久的注視他,旁若無人。從眉間的輕輕的皺痕,到挺直的鼻樑,最後目光停在他的雙眼上。因為帶了酒意,越發喜歡那雙明亮又漂亮的眼睛,眼神清冽得叫人讚歎。而施悠悠坐在他身邊,還是老樣子,似乎時光荏苒,卻沒在她的身上留下刻痕。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又不能叫人驚豔,輕輕淡淡的就像他手裡的檸檬水。

  蘇漾的指甲是淡粉色的,柔和的散發光澤:「這麼說,你們還是決定在一起了?」她看著悠悠,眼神凜冽:「你還記得麼,那時候在醫院,我對你說的話。」

  怎麼會不記得?第一次有人這樣直接的告訴自己,像是在自己面前狠狠打碎了最後的一顆珠玉。悠悠後來心平氣和的給自己分析,她的初戀,真正的終結在這位師姐淩厲的語氣中。

  靳知遠有些疑惑的看著悠悠。她卻半晌不語,點點頭:「我全記得。你一點都沒說錯。」她忽然不想坐在這裡看著人人糾纏,於是站起來:「師姐,你們慢慢聊,我在外邊等。」

  靳知遠想要拉住她,她卻執著的一掙,對兩人微笑:「我還是不聽的好。」

  蘇漾冷冷的看著,良久,才說:「你讓我覺得這些年自己像一個傻子。」

  靳知遠點頭:「如果你恨我,應該會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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