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桃花流水 | 上頁 下頁


  悠悠疑惑的看他,左手修長的手指在一次性桌布上輕輕敲擊。

  該輪到悠悠喊「過」的時候他自然的會輕輕叩一下,悠悠覺得放鬆很多,其餘時候只要順著靳知遠報的數字往後喊就行了。就這樣玩了好幾輪,一次都沒錯。

  到底吊著心思,一個晚上幾乎沒動飯菜,出飯店的時候,悠悠才覺得餓,一抬頭,曾天洋已經飛奔開去:「女朋友回來了,你自己回去吧施悠悠。」

  她沖那個背影吐舌頭,於是放慢腳步落在最後,尋思著去哪裡覓食。

  學校的後門口開著一家蛋糕店,裝修得很別致,店面雖小,卻很花了心思,色調是明快的鵝黃色:各色的漂亮蛋糕整齊的放在玻璃櫃裡,明明很普通的字眼,「薰衣草乳酪」,或者「香檳芒果」,卻莫名叫人心裡生出甜意。

  她坐在視窗一口口的吃抹茶蛋糕,難得小店裡只有她一個客人,服務員圍了很田園的碎花圍裙,站在櫃檯後,音樂若有若無。她看見靳知遠背著包走過的時候,忍不住摸出手機:「靳知遠,我請你吃蛋糕。」

  隔著玻璃和一條馬路沖他揚揚手,興高采烈的樣子。

  靳知遠坐下的時候,面前已經放了一份奶綠色的慕斯,點綴著一塊芒果,一副淡雅的顏色。其實他不愛吃甜食,悠悠的蛋糕已經被挖得千瘡百孔,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謝謝你剛才幫我。」還真是忘了最開始敲她的三個暴栗了,光記著幫自己作弊了。

  吃抹茶蛋糕會讓人覺得幸福,因為就連打嗝的味道都是清新的茶香。難得有這樣的東西,打嗝也能讓人唇齒留香,她就會一直的喜歡。她吃得一臉滿足和幸福,靳知遠反倒擱下了叉子,微笑問她:「夠吃麼?」悠悠嘴角還沾著一小塊奶油,抬頭沖他笑:「夠了啊。」他的手微微一動,似乎是想幫她擦去,最後不過笑了笑。

  還沒開口說話,悠悠就接了個家裡的電話,她的家鄉話是典型的吳儂軟語。靳知遠聽不懂,他只看見她微皺著眉,語氣有些可愛的不耐煩,可是吐出的字還是一個個的軟綿剔透。

  於是忽然記起有一次陪母親去看評彈,那場演出真是一票難求,他坐在母親身邊安靜的聽,後來母親對自己說:「人家說話可真好聽。」他倒是問了句:「你能聽懂?」母親怔了怔,偌大的劇院裡三弦和琵琶樂聲琮錚,倒似有人嫋然點燃了檀香,微笑說:「要是女孩子能軟軟得說一口這樣的話,能不惹人疼愛麼?」

  他終於有點明白了,這樣的話語,可不像水晶一顆顆落在琉璃盤的叮冬聲麼?似乎半夜微雨,落在枝頭新花上,柔柔的流淌出一整個春天。

  快十二月的天氣,悠悠很怕冷,早早的圍上圍巾。那是一條乳白色的大圍巾,將半個腦袋都包了進去,不知道是什麼毛線織的,軟茸茸的讓人覺得身處雲端。

  她複診出門就拐進了一邊的大商場,過兩天是周夏陽的生日,寢室的三個人背著她湊在一起商量,最後決定一起買一塊手錶當禮物。悠悠提了手錶那個細細長長的包裝盒,顏色鮮麗,頭一點一點在車子裡打瞌睡,暖和得像搖籃一樣。瞌睡醒來,卻猛地記起來,今天居然是校園歌手的比賽。其實大學裡最多的就是演出,似乎只要有個名義,哪怕三四個人組個破爛樂隊,也有足夠的資本去小禮堂開場個唱。

  而周夏陽一路衝殺,代表外語學院進到決賽,昨晚寢室四個人還湊在一起琢磨演出服裝。

  晚會七點開始,六點半不到,偌大的禮堂位子已經被七七八八的占完了。二十五個選手,每個人身後都是聲勢浩大的親友團,甚至有不惜出動整個年級的,悠悠從旁門擠進去,東張西望了半天,這才看到楊秋敏跑來向自己招手,於是樂顛顛的跟著她跑去後臺。

  後臺也不是那麼好進的,學生會的大都帶了工作證,楊秋敏抓住了一個師弟,把人家的工作證搶了過來,這才安心的舒口氣:「你去化妝間找周夏陽吧,我還得去忙。」

  周夏陽正在對著鏡子畫眼影,參賽曲目是《城裡的月光》,她便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清新得像是沾滿新雪的綠松,婀娜生姿。悠悠嘖嘖誇了她幾句,話還沒說完,,一個中文系女生主動過來找悠悠說話,悠悠一下子想起來,就是之前和足球隊的一起吃飯的時候,那個主動幫自己說話的女生。周夏陽認得她,問了一句:「悠悠,你和師姐也認識麼?」

  悠悠「嗯」了一聲,這麼久的事情了,她還真的差點記不起來。

  倒是好幾次在教學樓遇到靳知遠。男生不像女生一樣,很多時候都是獨來獨往的,悠悠擠在女生群中陽光燦爛的對他打招呼,他會停下腳步,目光很準確地看著她說「嗨」。

  兩三次之後,身邊的同學都開始豔羨:「施悠悠,你什麼時候和靳知遠那麼熟啊?」這才知道靳知遠多少也算是學校頗受關注的男生,她一臉壞笑,很有些得意:「你看,戴了牙套還能認識帥哥……」

  楊秋敏一句話戳中了要害:「我怎麼覺得是因為你帶了牙套,這才豁出去了呢?」

  悠悠仔細的想想,覺得很有道理。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就應該隨時提醒自己,不要醜人多做怪。

  外面晚會似乎開始了,幾個女生圍在一起,也沒心情聊天,就靜靜的聽著前臺傳來的歌聲。

  忽然一聲嘶聲竭力的「死了都要愛」,到後來破了音,音箱都快被撕裂了。悠悠忍不住想笑,眼神充滿懷疑:「進決賽的就這個水準?」

  時間過得飛快,一個個選手上去,又再下來:周夏陽是第十四個,悠悠坐立不安,倒比她還緊張,不停的在報數:「還有三個了……」,「還有兩個……」

  悠悠抬頭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又忍住,默不作聲的站起來替她理頭髮。恰好一個高個子男生走過來,俯身在周夏陽耳邊說了句:「加油。」

  悠悠本來有些心不在焉,又正好對著鏡子,忽然就覺得周夏陽的腮紅濃了一些,越發好看了。

  整個禮堂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被包圍起來,好多學生拿了相機蹲在第一排前面,閃光燈炫得還真有明星出場的架勢,學生會還在門口免費發放螢光棒,這樣看來,就更加得有氣氛。萬人體育館的演唱會的熱情也不過如此了。靳知遠的位置處於前三排的右側,清楚地可以看見舞臺一側,他本是有些百無聊賴了,可好歹是捧同學的場,主持人說了一個「有請外語學院的……」他忍不住揚眉看了一眼,其實也知道施悠悠不在演出名單上,可是這一眼望去,台的一側還真站著一個穿白色毛衣的小丫頭,一臉緊張的拉著周夏陽的手,好像自己要上臺一樣。

  舞臺的燈光給了白色,周夏陽的嗓音清冷,真是有水銀瀉地的流暢委婉。悠悠隨著台下的叫好聲一起吹口哨,轉身就看見旁邊一個不認識的小男生捧著一大束鮮花,於是笑眯眯的對男生說:「同學,你要去獻花嗎?」

  那個男生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把一大束鮮花往懷裡摟了樓:「下一個唱的是我師姐,我要獻花的。」

  「這樣好不好?你的花借我一下,我獻了之後就還給你,反正也是迴圈利用。江湖救急啊!」悠悠循循善誘,擺出最明媚的笑容。

  小男生是大一的新鮮人,面對著師姐,經不住三言兩勸的,猶豫著就把手裡的花遞出去了。

  靳知遠看見悠悠捧了一大束鮮花,蹦蹦跳跳的從角落裡出來,塞在周夏陽手裡,又用力抱了抱,這才有些滿足的往回跑。

  地上不知道是堆積了電線還是有什麼,還差幾步就是幕後安全地帶了,施悠悠有些興奮,跑得昏頭昏腦,就被結結實實的絆了一下。摔得全場都看見了!哄堂大笑,又夾雜著叫好聲和加油聲,前所未有的聲勢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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