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 | 上頁 下頁
八七


  走過裴越澤身邊的時候,她駐足,看了他一眼。

  裴越澤眸色輕微的一閃,似乎略有所思,卻沒說什麼,依然立在原處不動。

  許是直到此刻,蘇如昊才發現裴越澤站在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他們分開的這一幕。蘇如昊忽然覺得有些麻木,旁人在或不在,仿佛忽然失去了存在感。

  她的背影纖細,卻又很倔強,一腳深一腳淺,他難以遏制的想,或許又是因為坐久了,她的腿有些麻痹吧……她坐姿不好,又不愛站起來活動,以前每次腳被壓麻了,總是第一時間喊自己替她按摩。

  她腿上的肌膚光滑,又柔軟的不可思議,自己一邊替她按摩,也總是忍不住要教訓她:「知道日本女人的腿為什麼總是不直麼?就是坐得不好,又老是跪著才長畸形了。」

  其實她的腿修長,筆直,漂亮得可以去拍絲襪的廣告。他這麼說,無非就是嚇嚇她,讓她長點記性。

  夏繪溪的反應卻總是心不在焉:「蘇如昊,我都這把年紀了,你別拿這個嚇我……留著力氣將來教訓你女兒比較好。」

  而自己一臉嚴肅:「將來我們的女兒,絕對不能讓她學你這個壞毛病。」

  ……

  無端端的想起了這些,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瑣事。他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幾乎已經從視線中消失,又記起很久之前,她在自己的懷裡,聲音楚楚:「你不覺的害怕麼?看起來,每個人都逃不開命運……」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宿命麼?

  老天奪走你什麼東西,又補償你什麼東西……可是當它將原本的東西還給你的時候,那份補償又會這樣,漸漸的從身邊消失了。

  竭盡全力,卻依然無法挽回。

  他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周遭的顏色從靛青,墨蘭,直至沉沉的黑暗,再也看不清任何色澤。其實側身的時候,那幢海邊的屋子依然燈光亮堂,仿佛是暗夜中的一支燭火,讓人覺得溫暖。

  心灰意懶的時候,似乎就是想站著不動。這麼近,可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去靠近了。

  耳邊的海浪拍岸聲愈來愈響,掩去了身邊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蘇如昊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裴越澤,終於還是決定離開。

  「原來你是杜伯伯的兒子,所以我總覺得你面熟。」 裴越澤的腳步輕微的一移,攔在他的身側,聲音很輕,卻封住了他的去路,「你……恨我入骨吧?」

  「恨你入骨?還不至於。」蘇如昊的聲音輕描淡寫,「要不然,那時候你單身追到俄羅斯,隨便一個小事故,你就回不了國內。」

  那些仇恨之心,那些爭鬥之心,竟在瞬間黯淡下來,仿佛什麼都不重要了。在失去了一些東西後,總有另一些東西,便顯得真的不重要了。

  「你信不信?那天和安美簽下協議的時候,我心裡是真的輕鬆了許多。仿佛是一個攤子背得太久了,終於可以停下來鬆口氣。」裴越澤似乎並不理會他在不在聆聽,自顧自的說下去,「幾年前杜伯伯的事,我也十分的抱歉。那個時侯,CRIX剛剛站穩腳跟,那麼好的機會,我不能錯過。否則,為魚肉的,就是我。」

  蘇如昊沒有再聽下去,似乎帶著不耐,他的眉峰便微微皺起來。

  「你不必對我說這些。」他冷冷的打斷裴越澤的話,「CRIX現在也有資金問題吧?你不妨出個價,那套宅子,我勢在必得。」

  裴越澤輕輕笑了笑,只是不答。

  剛才還披在她肩頭的那件外套,此刻掉落在沙灘上,毫無生氣。蘇如昊俯下身,拾起來,動作輕柔。

  霧氣漸生,仿佛是一場輕雪,慢慢的將這個世界籠罩起來。

  每一個人,究竟是迷失在了霧氣中?還是迷失在了過往中?

  在這樣的景象之中,蘇如昊的視線前所未有的明晰。

  漫步離開的男子,忽然想起她說——「夢裡那個人,一直是你」。

  甜蜜、酸澀、甚至痛苦,翻滾而來,湧至舌尖。這讓他無措,指尖亦無力的垂下。

  他終是不願再想起這個,只是不辨方向,直直的往前走。仿佛那裡的盡頭,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三個月後,鳳凰穀歡樂園。

  修長而英俊的男人牽著小女孩的手,排在長長的隊伍之中,又俯下身,笑意溫柔:「媛媛,要不要吃霜淇淋?」

  其實小姑娘似乎更羡慕一旁有人舉著的那個五彩繽紛的棉花糖。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微笑起來:「坐完木馬我們就去買東西吃,好不好?」

  有年輕的女孩子排在他們身後,目光豔羨,拉了同伴悄悄的說話:「哇,你看你看,這麼年輕的爸爸啊,還這麼疼女兒……好萌啊!」

  那個同伴低聲笑了起來:「是啊,而且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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