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 | 上頁 下頁
二九


  回到宿舍,又燒了一壺水,夏繪溪打開電腦開始做課件。因為屋子小,熱水咕嘟咕嘟的冒泡聲音分外的明顯。她一邊去倒熱水,一邊接了電話。

  想不到裴越澤這麼晚會打電話給她,開口第一句話是:「我在南大門口,太晚了,門衛不讓進。」

  她看看時間,已經過了淩晨,聽這語氣,難道是讓自己過去?還是有些不情願的,秋雨連綿,淅淅瀝瀝的寒得人心裡慌亂,夏繪溪試探著問了一句:「你還在門口?」

  他淡淡的回應,又仿佛是不輕不重的催促:「嗯。」

  隨手把電話揣在了口袋裡,夏繪溪拿了把傘沖了出去。此刻雨下得越發的密實了,瀝瀝濺在地上,仿佛憑空而起的雕花冰晶。夏繪溪的帆布鞋濺得全是泥水,又走過南大的正門,在一側看到了一輛黑色的車子。

  她先在車前張望了一會兒,確定駕駛座上的男子是裴越澤,才拉開副駕駛的門,瑟瑟發抖著坐進去。

  從雨傘上往下滴的水漬還帶了些泥垢,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蹭來的,一點點的落在了潔白柔軟的車墊上,夏繪溪有些不好意思,胡亂的拂了拂額前的長髮,轉頭望向裴越澤。

  氣氛重又安定下來,裴越澤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目光落在她一身隨便套上的衣服上,凝稠而灼灼閃耀,似乎隱約有著笑意。她將頭側過來,額前的碎發被雨水打濕,能依稀分辨出俏皮的劉海和有些受寒的臉色,他的臉色忽然一沉,面無表情的開口:「你剪了頭髮了?」

  夏繪溪摸了摸潮濕的頭髮,有些不知所措的回了一句:「是啊。」

  原本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動了動,裴越澤似乎想抬手替她撥開長髮,夏繪溪楞楞的看著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下意識的回避開去。他的手指修長,就這麼懸在半空中,有些僵硬,看得出來,也有些惱火。

  只是片刻而已,他淡淡的收回了手,用若無其事的口吻說:「聽說你找我?」

  「呃……」夏繪溪頓住,略有困惑,「什麼?」

  「代言公益活動的事,不是你告訴李海峰說要來找我的麼?」

  夏繪溪訥訥的笑了笑:「我一時間找不到理由來拒絕,隨口這麼說的。你別介意。」又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這麼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斂起了神色,輕輕嘆息了一下,將目光望向空寂無人的暗色街道,低低的說:「如果說,我希望你不要拒絕這個邀請,你怎麼說?」

  「我的態度,難道李先生沒有轉告你麼?」因為抓著雨傘,夏繪溪手上濕漉漉的,又不知道往哪裡放,涼意正在一點點的滲透上來,「裴先生,這點小事卻驚動了你,我覺得很抱歉。」

  他的態度異常的溫柔,黑色的夜中,薄薄的兩片唇仿佛是開合的玫瑰花瓣。

  「你可以考慮一下,這件事的確不是壞事。如果你需要酬勞,自己拿,或者捐出來,也都可以商量。而且宣傳活動十分的正式,和你的專業相關,我可以向你保證,沒有任何商業的成分。」他側目凝望她片刻,淺淺一笑,「當然,我不是在逼你。你可以自己考慮。」

  確實是極好的條件。

  夏繪溪不能說什麼,有些無奈的微彎了唇角,善意的一笑:「我只是不能接受這樣的曝光率。電視臺的節目,我也不想做下去了。」

  裴越澤揚眉,似乎很有些詫異:「怎麼?那邊出了什麼問題麼?」

  夏繪溪只是搖頭,伸手扶在了車門處:「沒有。下次我們再約時間心理諮詢吧。」

  ***

  她已經將車門推開了一半,一條腿已經跨了出去,數秒之後,卻又回頭看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全是無奈,最後的語氣亦是柔和下來:「你又發燒了吧?身體不舒服,為什麼還要出來?」

  裴越澤微微一怔,還沒答話,她已經將車門關上,冒著雨繞到另一側,彎下腰敲了敲車窗:「出來,我開車吧,去醫院看看。」

  一直到換了位置,裴越澤看著她將車駛上馬路,才踅著眉宇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在發燒?」

  她專心致志的開車,半晌才有些嚴肅的說:「你自己照照鏡子吧。」又繃著臉說,「別和我說話了,開車我還很不熟練。」

  裴越澤果然不再說話了,微微仰了頭,靠在座椅上,閉目休息。

  遇到紅燈,夏繪溪踩了刹車,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膚色十分的白皙,於是顯得臉頰上那片紅暈分外的惹眼,仿佛是有人拿了熱氣在熏烤著。就像在聖彼德堡的那一晚,他也是如此一般,仿佛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將這片紅色渲染得有些妖豔,連語氣都透著濃濃的魅惑。

  這個人……似乎只要一病,行為舉止就會迥異。夏繪溪搖搖頭,看了眼時間,這個時間,醫院大概也只有急診了。

  坐在二十四小時急診的大廳裡,醫生習慣性的望向夏繪溪:「剛剛測的體溫多少?感冒了麼?」

  她有些尷尬的指了指裴越澤:「是他病了,我是陪他來的。」

  其實粗粗一看,夏繪溪頭髮有些淩亂,家居穿的毛衣外套隨便套了件大衣,還真像是被人從床上抓起來的病人。

  醫生抱歉的笑了笑,將視線轉到裴越澤身上。他倒是衣冠楚楚,除了呼吸略微炙熱了一些,神情自若,仿佛是再正常的不過。

  稍微的有些傷風,帶了些炎症,醫生很快的開了藥。夏繪溪拿了處方單,陪著他一道走出辦公室,她本來去交費取藥,忽然半路又折回來,似乎略有些尷尬:「那個……你帶錢沒有?」

  他微微低頭,額前黑亮的長髮觸到了眉峰之上,修長的指間夾著自己的皮夾遞給她,低聲說:「麻煩了。」

  許是因為發燒,望出去的世界似乎有些微晃,看著她快步離開去取藥的背影,裴越澤心頭滑過了難以言語的柔和。然而很快的,那種柔和卻被一種緊張所取代,他沒有多想,快步追上了她,重重的抓住她的肩膀,低聲說:「等等。」

  夏繪溪回頭,語氣疑惑:「怎麼了?」

  他微抿如刀鋒的唇線輕輕一松,接過了她手中的錢包,淡淡的說:「我自己來。」

  夏繪溪一愣,跟在他的身後,也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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