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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爸爸……」

  「我想看看他,會有什麼下場。」他的聲音嘶啞,叫人想起老舊的機器,頑固的運轉著,還帶著幾分冷酷。

  「他為什麼這麼恨我們?」佳南看著父親,又問了一遍。

  這始終是她想不明白的事,儘管她問了所有的人,甚至自己悄悄的找人調查,但所有的結論,都僅僅是因為「工作」上的矛盾。

  「小囡,記不記得你們剛在一起的時候,爸爸曾經反對過?」

  佳南點點頭,的確有過這樣一段時間,許彥海甚至將自己關在家中,不允許隨意的外出。

  「那個時候他接近你,我以為是為了報復。」許彥海苦笑,「那段時間,我和他媽媽走得很近。」

  佳南坐直了身子,輕輕「啊」了一聲:「可是那個時候,陳叔叔不是身體不好麼?」

  「所以,他才恨我吧。」許彥海緩緩的說,「可你偏偏不聽話,後來你們在一起很久,他對你很好,我才把那個心思看淡了。」

  佳南心底五味陳雜,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原來如此,驕傲如陳綏寧,也有一段狼狽不堪的時間——就是那個時候,OME的重擔全部落在他肩上,父親又臥病在床。他又知道了許彥海和自己母親有了什麼,卻不得不委曲求全。

  那麼……他接近自己,是真的,帶著目的的。佳南想起那段時光,她以為是純白無暇的時光,只是覺得諷刺——其實她早就隱隱知道了,甚至問過陳綏寧,可他不置可否的樣子,總讓她恍惚覺得,哪怕有那麼短暫的一瞬,他待自己是真心的——原來沒有,連絲毫都沒有。

  可是許佳南,你現在還要這些奢侈的「真心」做什麼呢?它們充其量……也只是讓你在他身邊虛以委蛇的時候,不會那麼反感罷了……佳南垂著目光,小心的掩飾起表情,靜靜的聽父親說話。

  「小囡,那天打了你,還疼不疼?」許彥海看著女兒的目光漸漸柔和,「爸爸知道你的辛苦,只是那天……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佳南的笑有幾分澀然,卻強打起精神安慰父親:「爸爸,我現在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頓了頓,似是為了提醒自己,語氣變得冷靜,「我一直沒有忘記他對許家做的一切,爸爸,我沒有忘記。」

  許彥海看著女兒,眼神蒼老,卻又幽深,靜靜的握住了她的手:「小囡,你恨爸爸麼?」

  她只是搖頭。

  「那你還愛他嗎?」

  她笑得有些愴然:「怎麼可能。」

  輕而柔和的四個字,她說得並不艱難,卻想起那枚樸素的戒指,想起那個雪夜,他用自己的大衣裹住自己,天地靜默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許彥海卻只是笑,有些詭異,也有些殘酷。

  「小囡,爸爸的身體一直很好,你出國去散心的時候,忽然大病了一場,你知道原因麼?」

  佳南有些疑惑的看著父親,接過了那一疊醫藥報告,一張張的翻下去,直到看完,指尖微顫,良久,暖氣開得極足的夜晚,竟有些難以克制的想要發抖。

  父親最初只是小病,並未放在心上,高醫生又是家庭醫生,一直熟識,極為信任。誰會懷疑他更換了藥物,許彥海才纏綿病榻,直到最嚴重的那次昏迷。

  「難怪高醫生很快就出國了……」佳南喃喃的說,震驚過後,先前那一絲軟弱和愴然,完完全全的,被深不見底的恨意取代。

  許彥海聲音陡然變高:「許佳南,你給我發誓,你不會再和他在一起!」

  「我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佳南平復了呼吸,一字一句的對父親說,「他做的這些,我會向他討回來。」

  她離開的時候,腳步還有些無力的虛浮,這些日子陳綏寧對自己的百依百順,若說沒有讓自己產生分毫的遲疑,那是假話。可是此刻,她只是慶倖自己一步步的走來了,沒有心軟,沒有回頭。

  而房間內,沈容站在許彥海的床邊,微微俯身,聲音有些不穩:「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許彥海看了沈容一眼,歎了口氣:「阿容,以後你就知道了。」

  開完會,秘書與陳綏寧確認了排得極滿的行程,OME的大股東,他要一一約見。今日商務午餐的物件,趙漢聲便是OME的大股東之一,出了名的低調隱形,極少參與董事會管理,不介入內部事務,只取紅利。

  門口進來的老人精神矍鑠,極為健朗,一見面就招呼說:「綏寧,久等了。」

  陳綏寧站起來同他握手:「我也是剛到。」

  趙漢聲仔細查看了陳綏寧的表情,出乎意料的,並未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找到一絲焦慮,這讓他爽朗的笑了起來:「年輕人,行事從容,氣度好。」

  陳綏寧倒自嘲的笑了笑:「您見笑了。」

  趙漢聲倒不避諱OME的危機,只說:「我年輕的時候,有一次生意破產,老婆差點跟人跑了。那時眼睛都急紅了,恨不得到處找人拼命。哪有你這樣的沉穩?」

  陳綏寧早就將西服脫了,只穿一件白色襯衣,袖扣卷起至肘間,起身替趙漢聲添了茶,淡淡的說:「過譽了。」

  老人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前段時間都傳你不堪壓力玩失蹤,我是不信的。不過,你收到那份告全體董事的信了麼?預備怎麼辦?」

  陳綏寧把玩著手中的瓷杯,包廂的燈光在他挺直的鼻樑處打下了一片淺淺的暗影,良久,才開口說:「董事會要求我辭職,趙先生的態度呢?」

  趙漢聲只笑了笑,並不回答。

  服務員推開門,走進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爺爺,路上堵車,我遲到了。」

  她穿著珍珠色及膝套裙,笑語盈盈,一雙美目流轉,淡淡縈繞在陳綏寧身上。

  「我來介紹,趙悅然,我孫女。」趙漢聲寵愛的拉過孫女的手,「就這麼個孫女,之前一直在玩,沒怎麼管她。現在年紀不小了,讓她學著打理生意,以後綏寧你也多幫襯她些。」

  陳綏寧嘴角噙了一絲笑意,自下往上的角度看,五官堪稱完美。這一次,他沒有叫錯她的姓:「趙小姐,又見面了。」

  」悅然,今天的報紙是怎麼回事?」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的趙家大小姐一邊化妝,一邊接到爺爺的電話,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有些撒嬌的拖長了語氣:「爺爺……」

  「你們出去玩,爺爺不反對,怎麼陳綏寧這麼不小心,這種照片也能被人偷拍到?」趙漢聲的聲音中隱含了怒意,「這些地方都是慣常有入守著的,記者想進去可役那麼容易!」

  趙悅然剛剛勾完眼角的眼線,微微往上翹起,帶著一雙桃花眼兒,說不出的風情。她漫不經心的壓了壓鬢角,低低的說:「是我讓拍的。」

  「你!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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