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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粉色?」陳綏寧指了指,轉身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有人跟我說你的車太寒酸,下次考慮換一輛粉色限量的?」

  「該死——」柏林看著自己無意識拿上來的粉色雨傘,嘟囔了一句,「我把她的傘拿來了。」

  陳綏寧目光清銳地看著他,微微一笑:「女朋友去接機了?」

  柏林難得猶豫片刻後,卻答非所問:「先說正事。」

  十五分鐘後,他言簡意賅地將項目彙報完畢,總結說:「大致就是這樣了。這個項目不是不能上馬,只是技術上的難關沒有那麼快能攻克,成本控制會比預計的難度要大。」

  陳綏寧雙手交疊在膝上,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很久,才慢慢的說:「柏林,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有些東西……你就是難以放手的,哪怕會讓你付出很大的代價。」

  柏林皺眉,莫名的覺得他是意有所指。

  而對方只是淡淡笑了笑,很快打消了他的疑慮:「放手去做。財務上的問題不需要你去考慮。」

  柏林離開之後,陳綏寧靠回椅背,順手拉開了手邊的抽屜。裡邊空空蕩蕩的,只放著一個倒扣著的相框。高樓窗外,雨聲涼涼,光線靡暗。他不知專注地在想些什麼,眼神異常的冷酷,手指卻在相框的原木邊緣輕柔地摩挲,始終不曾將它翻轉過來。

  翌日,濱海山莊的季度會議召開。

  佳南去會場之前,並沒有料想到,對自己來說,這個會議竟成了一場徹底的噩夢。

  她腳步沉重的踏出會場時,第一個念頭是要撥電話給因故未來的父親。手機捏在手裡,還沒摁下通話鍵,卻意外地響了起來。

  簡單的聽了幾句,佳南臉色已經大變,匆忙開車回家,剛進客廳,就看到熟識的醫生和護士在進出忙碌,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她也顧不上向一聲詢問,徑直上二樓,走向許彥海的臥室。

  推門進去的時候,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藥水的味道,佳南看見父親躺在床上,一個護士正彎下腰替他插針。她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可是許彥海非常警醒,立刻睜開了眼睛。

  「爸爸,你沒事吧?」

  「今天的董事會怎麼樣?」許彥海的目光並不像病人,依舊十分犀利,「他們為難你了?」

  董事會開完至今不過兩個小時,秘書的會議紀要可能還沒發到自己郵箱,父親卻已經知道了會上的內容,佳南隱隱覺得不安起來。

  不過此刻她小心的掩飾起了自己的情緒,俯下身說:「沒有,挺順利的。」

  許彥海冷冷哼了一聲:「邵勳沒有說什麼?」

  佳南躊躇了一下:「他質疑了下這季度的資料。」

  「質疑」已經算是程度最輕的詞了,事實上,邵勳在會議上,可以說毫不留情的猛烈攻擊,並且直截了當的職責如今的山莊管理混亂,而這一切和許佳南這個代理總經理有直接關係。

  臥室裡安靜了片刻,忽然那台心跳儀劇烈的跳動起來,醫生很快趕過來查看,佳南被推在一邊,呆呆看著醫生給許彥海注射了一針藥物,儀器便恢復了平緩。

  「許先生不能受到刺激了。」醫生威嚴地說,「工作上的事,等他情況穩定了再說吧。」

  佳南站在床頭,窗外的陽光淡薄的灑進來,他臉頰微微凹陷下去,肌肉似是有些鬆弛了,而鬢邊的頭髮被光線一打,銀白一片。佳南刹那間,有了想哭的衝動。

  這一天對她來說這樣艱難,先是董事會上遭遇的抨擊,再然後是父親的病又一次復發,而她……此刻一片混亂,想不出任何可以解決的方法。

  就這樣站著不知過了多久,光線漸漸西移,直到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佳南回頭,看見沈容站在自己身後,對自己招了招手。

  她跟他一起退出房間,樓下的起居室裡,阿姨已經端上了兩杯咖啡,一疊檔端端正正的放置在桌子中央。佳南看到封面上寫著絕密兩個字,是濱海山莊的融資方案。

  「你看看吧。」沈容沉聲說,「這是一年前的檔。」

  其實佳南看這樣的檔還有些困難,幸好這段時間接觸得多了,多少能抓住脈絡,翻到最後的時候,她的眉頭皺起來,窺出了幾分端倪。

  一年前,許彥海雄心勃勃,一心要擴張濱海酒店。濱海酒店度假集團引入了國外博列洛資本,融資不少於十數億港元,因為事先簽署了協定,國外資本不會插手酒店管理,這樣一來,即便許彥海本人持有的股份被稀釋,這也不失為一樁滿意的買賣。許彥海因為身體原因,一度擱淺了擴張計畫,而這半年時間,博列洛確實遵守承諾,並未插手濱海的管理,直到這一次,佳南看著那個名字,臉色異常的肅然。她的確意想不到,去年為父親和博列洛居中牽線的,竟然就是今天在董事會上炮轟自己的邵勳。那麼可以想見,真正令他有恃無恐的,還是第二大股東博列洛投資方。

  佳南漸漸理清思路,順手端起手邊的咖啡,啜飲了一口:「爸爸他為什麼又犯病了?所以才沒來開會?」

  「正準備來開會,忽然就犯病了。他怕你工作分心,就沒告訴你。」

  佳南沉默了一會兒:「發生了什麼事?」

  沈容苦笑,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卻一字一句的說:「小姐,情況大概比你想像得更糟糕。」

  佳南的手頓了頓,微微挑起眉梢看著他,輕輕嘆息:「本來今天會上,邵勳提出要我退出管理層……我以為是最糟糕的事了。」

  「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郵件。」沈容沉聲說,「在開董事會之前。」

  他調出一份文檔,將電腦推了推。佳南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識的站起來,椅子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佳南失聲:「誰發的?」

  「是誰發的,還不一目了然嗎?」沈容無奈,「許先生這一次……真的性急了些,無異於引狼入室。」

  「所以說,這些都是真的?」她用一種極緩慢的語速說,「利用內幕消息操縱股市,違規貸款?」

  沈容沉默地抿著唇,一言不發。

  她的手腳漸漸發涼,明白這是一種默認。

  「你要知道,做生意……並沒有完全的黑白對錯。」

  「我們現在能做什麼?」佳南避開了這個話題,伸出手指,摁了摁眉心的地方,「爸爸他……會坐牢嗎?」

  「資料掌握得這麼翔實,要是動手,不會等到現在。小姐,他們要的,只怕是濱海山莊。」

  「濱海是爸爸的心血,我絕不會拱手相讓。」佳南打斷了他的話,異常強硬的說,「一定還有周旋的餘地。」

  到了淩晨,許彥海的病情穩定了下來。佳南回到自己房間,倒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折騰了半天,終於還是撥出了電話。

  沈容的聲音同樣清醒,大約還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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