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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而這一次,她踏進去的身份,卻不再是客人了。

  陸嫣接過服務生遞來的高腳酒杯,裡邊晃動著深紫色的液體,她看了佳南一眼:「能喝酒麼?」

  說起來,佳南還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怎麼樣,便遲疑了一下,說:「還好。」

  「應酬的時候要聰明些,能喝一口絕不喝半杯,當然,有些客人喜歡你一飲而盡的,也不要端著架子。」她低低的囑咐她,「好了,和我一起進去吧。」

  包廂的門悄無聲息的拉開了。

  陸嫣第一眼望向的是主人位,目光精准的找到了那個年輕男人,笑著打招呼說:「陳先生,剛剛知道你在這裡吃飯,現在過來敬酒,不晚吧?」

  陳綏寧頗有興味的勾起眼角,雙目顯得異樣的狹長明秀,他閑閑往座椅上依靠,笑著說:「臨時過來的。陸經理,不知者不罪。」

  陸嫣笑了笑,舉杯說:「陳先生過來這裡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稀客,怎麼說也要我先幹為盡了。」

  她一仰頭,乾脆俐落的將酒飲盡了,服務生又斟上。

  「今天是陪太太來的麼?」她又含笑望向一旁坐著的舒淩,「這杯是敬陳太太的。」

  陳綏寧看著她面不改色的喝下兩杯,微微笑著,對身邊坐著的人說:「早就聽說陸經理海量了,巾幗英雄。」他淺淺抿了口酒,又極溫柔地看了舒淩一眼,「她現在不能喝酒,這杯我就代飲了。」

  在座還有些OME的高層、以及H大的領導,有些陸嫣認識,有些不認識,也一一寒暄。忽然有人說:「今天陸經理還帶了助手過來,是幫忙擋酒麼?」

  眾人的目光投向了陸嫣身後,許佳南一直僵直著站著,目光垂落在地上,仿佛一尊木雕。

  陸嫣忙笑了笑:「是,我的助手,以後工作上還要各位幫忙照看的。」

  似乎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於是有人說:「小姑娘,那第一杯酒一定要敬敬老闆了。」

  佳南用力咬著唇,進入這個包廂到現在,她第一次被迫,直視陳綏寧,這也是她回國之後……第一次面對面的見到他,在這樣……尷尬的場面裡。

  陳綏寧穿著白色襯衣,領口挺括,卻松松解開了兩粒紐扣,這讓他看起來隨意低調,帶了幾分慵懶的英俊。他的目光不輕不重的看著她,指尖卻在輕輕撥弄著厚重的桌布,雲淡風輕地等著。而他的身旁,舒淩長睫微閃,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仰著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等等,敬陳先生的話……白酒才有誠意。」

  服務生適時地倒了一盅茅臺特供,遞到佳南手裡,又退開去。

  佳南的手指撫到冰涼的瓷杯壁上,一咬牙,大聲說:「陳先生,我敬你一杯。」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陳綏寧面無表情地臉上終於劃過微小至極的一道波痕,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仰頭將一大口烈酒都喝了下去。

  火辣辣的液體直灌進胃部,那一瞬間,嗆得佳南連呼吸都停滯了。她想掉眼淚,又忍住了,聽到有人在拍手叫好,而陳綏寧淡淡的說了句:「好。」接著隨意的拿杯子沾了沾唇,顯然對於她……他連敷衍都沒有必要。

  幸好後邊的酒,陸嫣替她擋了,昏昏沉沉的出了包廂,陸嫣看看時間,又看了她一眼,說:「你下班吧。」

  夜風吹了吹,佳南覺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伸手扶住欄杆,有些迷惘的喊住陸嫣:「陸經理……你每天,都要這樣嗎?」

  陸嫣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一眼,不知為什麼,目光裡竟隱含著淺淺的同情。

  「是啊。」她一字一句的說,「佳南,這就是你以後的工作。你要適應。」

  而湖心亭的包廂內,氣氛也並不曾冷淡下來。

  舒淩喝了一口橙汁,忽然淡淡的開口說:「我累了。」

  陳綏寧便從善如流地舉了舉酒杯,先幹為盡,只說妻子懷孕,身體不適,便牽著她的手離開了。

  剛剛走出來,司機的車卻還沒開到門口,陳綏寧看見她用披肩將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忍不住說:「你很冷麼?」他順手將自己的西服披在她的肩上,輕聲說:「我自己開車來的,你等等,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那正好。」遠處明晃晃的一束燈光,舒淩眯了眯眼睛,「我還要去趟實驗室,你不用送我。」

  「為什麼現在還要這樣辛苦?」他歎了口氣,卻不阻止他,只替她將車門後座打開,看著她坐進去,柔聲說,「早些回家。」

  聽到「家」的時候,舒淩莞爾,似乎心情極好的樣子,忍不住說:「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誰了?」

  「還能有誰能讓你這麼興奮?」陳綏寧站在春夜微寒的風中,雙手插著口袋,像是縱容著什麼,因為淺淺的微笑著,長眉幾乎斜飛入鬢,「一說起那個人,你就變了。」

  舒淩心滿意足的「恩」了一聲,在車子發動之前,又側頭看他一眼,仿佛不甘心,輕輕笑了一聲:「許小姐……你不是一樣麼。」

  他卻揚起了頭,沒有再看她,仿佛什麼也不曾聽見。

  陳綏寧又等了數分鐘,門童取了他的車過來,他慢慢的踩下油門。

  開到山莊門口的那條馬路上,他緩緩地踩下了刹車。

  林蔭道上草木葳蕤,人影稀落,他一眼就看到有人蹲在路燈下,一動不動。那個身影縮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團,像是路邊的流浪貓,正瑟瑟發抖。

  陳綏寧一手扶著方向盤,眸色深邃,黑得像墨一樣,隔了許久,才推開車門,向那個人走去。

  許佳南蹲在地上,昏天暗地的一陣嘔吐之後,卻並沒有舒緩不適。她只覺得自己又濕又冷的出了一身的汗,想要打電話給沈容,指尖卻在微微的顫抖,聯手機都握不住。

  有人靜靜地站在她身後,她卻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那人俯下身,一言不發的將她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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