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無處可逃 > 你的天堂,我的地獄 | 上頁 下頁


  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佳南轉身看見父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著。他說了今天早上有個極重要的會議,可還是趕來了。

  她丟下了行李箱,一步步的走過去,直到站在父親面前,才發現這一刻,許彥海似乎蒼老了許多。她的聲音頓時啞了下來,輕輕的喊了一聲「爸爸」。

  許彥海一言不發的將女兒抱在懷裡,隔了很久,才說:「玩夠了就回來……爸爸永遠都在這裡。」

  她用力的點頭,心中酸澀難言——自己真的不是一個好女兒,這麼大了,卻只會讓父親難堪、難做,讓他操心。她努力的深呼吸,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爸爸,對不起。」

  許彥海只是笑了笑,替她理了理長髮,滿目慈愛:「小囡,好好去玩。」

  坐在寬敞明亮的VIP候機室,許佳南隨手要了杯咖啡,熱氣暖暖的烘烤著下頜,她隨手從書架上拿了本雜誌,卻被封面人物刺痛了眼睛,像是被燙了手,忙不迭的丟開。玻璃窗外飛機起起落落,她忽然慶倖自己可以逃離這個城市,至少此刻的狼狽,不會被人看見。

  還有半個小時,許佳南低頭喝了口咖啡,忽然覺得一陣輕微的氣流旋過身側,下意識的抬起頭,不偏不倚撞進視線的那道修長身影,讓她腦海一片空白——就連一杯滾燙的咖啡倒在手上,都察覺不到任何痛楚。

  是陳綏寧,和他的新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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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佳南不敢回頭,也不敢去打招呼,婚禮那天開車去同歸於盡的勇氣,早已消失殆盡,第一反應,竟然是自欺欺人的轉過了身,隨手拿起扔在包上的一塊絲巾,一下一下,擦著早已泛紅的手背。此刻她就像只被扒光了渾身硬刺的小獸,血淋淋的蹲在角落,麻木的活著,或者等死。

  身後的動靜頗大,隨行而來的不止是陳綏甯和舒淩,似乎還有幾名記者。或許是因為他向來日理萬機,於是候機的那麼短短一段時間,也被塞進了幾個專訪。

  許佳南打開書包,拼命的去找耳機,可是談笑聲還是難以抗拒的傳入自己的耳中,這讓她絕望。曾經溫柔的叫她「小囡」那個男人,此刻正談起這次的蜜月旅行,語氣中滿是甜蜜。

  「……OME集團的重工企業剛剛上市,陳先生似乎更看重的是陪著太太旅行?」

  陳綏寧含笑看了妻子一眼,心情很好:「蜜月只有一次。」

  「會去哪裡呢?」

  「這我就不方便說了。現在的狗仔很厲害。我不希望有人破壞兩人世界。而且我太太她……很低調。」

  他異常溫柔的伸出手,握住了舒淩的手,十指交扣。

  「難道是因為太太『低調』,你才要高調的迎娶嗎?」

  「唔,這麼說吧,我從未接觸過她這樣的女人,聰明,溫和,淡然。你知道的,現在的女孩子,大多膚淺虛榮一點。」陳綏甯似乎有意頓了頓,目光有片刻移掠至候機室的角落,很快又接著說:「所以我想再不下手,將來一定會後悔。」

  記者笑了笑:「雖然陳太太就在這裡,不過還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一問。」

  陳綏寧的表情很溫和,似是猜出了記者想要問什麼,隨意的說:「問吧,恰好太太在這裡,我就當是澄清。」

  「聽說因為結婚的關係,陳先生現在和許先生有些不和?」

  陳綏甯薄唇輕輕一抿,這讓他本就極為英俊的面容顯出幾分銳利來,他似笑非笑的沉吟一會兒,緩緩的說:「那是媒體的捕風捉影。」

  「那麼之前的緋聞也是捕風捉影?」記者小心的問。

  「我的緋聞可不少。」陳綏寧半開玩笑,終於緩緩的轉頭,專注的望向候機室的一角。那個坐著的人影已經不見了,他星眸微動,牢牢盯住了那個已經走到門口的背影,不輕不重的開口說:「許小姐就在這裡,你們為什麼不親自問她?」

  他話音未落,舒淩已經皺了皺眉,站起來說:「我累了。」

  陳綏寧伴著她一道站起來,語氣溫柔:「時間也差不多了,到了飛機上再好好睡吧。」

  他摟著她的肩膀,經過許佳南的身邊,雲淡風輕的向她頷首,似是打招呼,又似是道別:「嗨,這麼巧。」然後眼神就這樣自然而順滑的離開她,毫不眷戀。

  許佳南怔怔的看著他們離開,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知道那些記者對待自己,絕不會如同對待他一樣客氣;他要那些傷疤赤裸裸的,再翻開一次。

  許佳南忽然覺得,痛到極致的時候,大約真正的,就麻木了。她努力的回憶起那張報紙上用過的詞。

  是了,是「子虛烏有」。

  說出這個詞的時候,她眼角的餘光能看到那道修長的身影,牽著身邊女人的手,溫柔得不可思議。而她甚至來不及告訴他……他們差一點就會有一個孩子,不論是男是女,她曾經那麼希望……她(他)能繼承父親那雙湛然的眼睛。

  而此刻,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尊嚴,她卻努力說一切都是子虛烏有。

  「……不,當然沒有……對,我和陳先生不熟。」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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