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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小餛飩的皮兒很薄,看得見裡面裹得小小一團鮮肉。像是小元寶,在鮮美滾燙的湯水中上下翻滾,翠綠的蔥花偶爾隨著湯水沾在嘴裡,又是一股清冽的香氣。

  費鄴章邊吃邊稱讚:「真好吃。」

  憶瑋則有些得意:「對啊,我幾乎天天晚上要跑出來,那個老伯裹得可真好吃。」她連湯水都喝完,正要站起來,老婆婆忽然問她:「姑娘,今天就吃一碗?飽了不?」

  其實一碗的份量很足,加上湯又好喝,費鄴章已經覺得很飽。他聞言莞爾:「你平時吃兩碗?」

  何止是兩碗?平時她不過把這個當作了宵夜,可是到底還是不好意思承認了,就笑:「哎,今天夠了。阿姨再見啊。」

  是舊式的社區,車子開進去並不方便。他便將車停在了社區門口,送她進去。彎彎曲曲的繞了些路,費鄴章說:「王台聞先生過些日子從美國回來了。看樣子是準備在國內定居了。我回去拜會老先生。」

  憶瑋一臉羡慕,語氣就有些酸酸的:「老大,我也想見見老先生。」

  星朗月疏,空氣裡有好聞泥土的味道。不知名的夜蟲低低長鳴,初春的氣息勃勃。

  費鄴章眼角微勾,笑得很舒暢:「丫頭,當然是帶你去的。看看能不能說動他寫回憶錄。要是可以,你當老先生的責編。」

  她幾乎忍不住跳起來,又想志得意滿的大笑,因為激動,連話都不會說了,呵呵的傻樂。

  費鄴章伸手揉揉她頭髮:「好了,回去吧。早點休息。」

  她走到樓底,因為心情愉快,哼著亂七八糟的小調。跨進樓道,以為自己看錯了,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輛車子很眼熟,不過應該不會是他,那個人已經很久沒聯繫自己,沒道理現在又回來找自己吵架。

  ——居然真的是他!

  陸少儉看著他們從遠處走來。黎憶瑋難得有這樣乖巧柔順的時候,被人親昵的揉了揉頭髮,笑得又甜,像是剛從蜜罐裡爬出來,沾了絲絲甜香。他開了車門,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氣魄驚人,走路都像帶起了微微輕風,目光把她牢牢釘在了原地。

  「那人是誰?」

  「你有沒有禮貌?幹嘛說話這麼沖?」憶瑋心情好,就不和他計較,「我們雜誌的主編啊。就是老大。」

  他目中沉鬱之色更濃:「我有話問你。」

  憶瑋大大的打了個噴嚏,一邊含含糊糊的說:「你上來說吧。啊……嚏……」

  他沉默的跟在她身後,一邊問她:「怎麼感冒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憶瑋簡單的交代了句:「晚上睡覺踢被子。」

  「哦?不是那天沒帶傘的緣故麼?」他語氣有些怪,「我本來想看看,你到底會不會回來拿——你還真是倔。」

  這樣子和他說話,真是再好的耐心都會被逼得崩潰。憶瑋不耐煩的轉過身:「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說話?」

  他修長的身子瞬間壓迫過來。憶瑋的背脊靠在了走廊的牆壁上,退無可退,狼狽的看著那雙在暮色中如同鑽石在閃耀的明亮眼睛。

  兩人之間的空間這樣逼仄,他幾乎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並不是香水的味道,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母親用的雪花膏,有淺淺的溫暖氣味。一時間竟然有些貪戀,不管她窘了神情,對他又踢又推,就是不肯離開。

  好在有樓上的鄰居走過,看了兩人一眼,有些搖頭的嘆息傳來:「現在的年輕人啊……」

  他終於緩緩離開她,神色如常,甚至帶了微笑:「憶瑋,你為什麼從來不願意對我說你的心裡話?」

  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喊她的名字了?而她又多久沒有聽他這樣喊這個名字了?

  太熟悉的溫柔如同夜色拂過這兩人之間,卻又陌生的叫人不敢相信。

  第十一章

  憶瑋的手一抖,一串鑰匙沒拿穩,順帶著那樣多的毛絨掛件,摔在了地上。老式的房子,連燈都沒有,她一聲不吭的蹲下去,摸摸索索的開始尋找。重又找到的時候,眼前已經有了柔和的淺藍色的光線,陸少儉拿了手機替她照明,若有若無的歎了口氣。

  老爸剛剛給她寄了新茶來。她像往常一樣,用紙袋子封給他一大半,放在他面前:「新茶。」

  他接過,笑了笑:「你還記得。」

  憶瑋的回答有些生硬:「不記得了。」她並不打算記得,他若不來尋她,那麼她就天天給自己醺上幾大杯濃茶,還怕喝不完麼?!

  「我今天遇到了謝淺容。」他喝了口水,意有所指,不動聲色的盯緊了她的眼眸,「她和我聊起了你們大四那年的事。」

  憶瑋將耳側的長髮撥在後面,指尖攏著暖暖的一杯薑茶:「你今天來找我敘舊啊?」

  「本來是的。可是看到你和別的男人這樣親密,又想順便問問怎麼回事。」他不像在開玩笑,目光直接撞上她的,又是山雨欲來的氣勢。

  該罵的、該吵的,她不是通通說過了麼?!其實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沒什麼新意。憶瑋笑了笑,心想:你和李澤雯雨中散步被我撞見了,我還不是老老實實當作沒瞧見?心裡更厭煩,喝了一口薑茶,一時間嗆到了鼻子裡,辣得話都說不出來。

  他看著她嗆得狼狽不堪,就差眼淚鼻涕一起流出來,微微欠身,抽了一張紙巾給她。又等了好一會,索性直接開口:「棄保是因為你的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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