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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第七十五話:南茜要的陪葬

  至於徐恩的電話,是又三天后才打開的。二十三條南茜的留言,吻合她,以及我們二十三歲的生命。還沒來得及聽留言,便進了一通陌生來電。徐恩猶豫再三,接聽,卻沉默。這陌生的來電並不來自南茜,而是來自南茜在沃爾克的房東太太。她說:「南茜自殺了。」

  南茜不是自殺未遂,她真的死了。

  徐恩回去了沃爾克。在他接到房東太太電話的五分鐘後,他就開車出發了。至於那五分鐘,他就像個沒有靈魂的軀體,蜷縮在他接電話的原地。我看見,有兩滴淚從他空洞的眼睛裡劃出。就兩滴。在沃爾克,有南茜的屍體和遺書在等待著他。

  我留在洛杉磯的旅館裡啃指甲,從拇指到小指,從左手到右手。南茜那露著白森森牙齒的笑就在我眼前。我看著她,然後她倏然閉上了嘴,也閉上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嘎嘣一聲,像那種上下撥動的開關。南茜關上了自己的生命,也關上了我和徐恩的愛情。我們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撲鼻的是腥鹹的血味。我把十指啃了一遍後,帶著我的行李離開了旅館。

  我也給徐恩留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小恩恩,謝謝你陪我玩兒了這段時間。今後,我們要各自好好地玩兒下去。小青青。

  我這張不是遺書。我不會離開這個世界,只是,我必須離開徐恩了。我和徐恩的愛情,是南茜索要的陪葬。

  我去了機場,看著琳琅滿目的終點站繼續啃指甲。然後我走向售票台,說:「我要去沃爾克。」

  我想看見徐恩。我要看見徐恩。看見,而已。

  我比徐恩先到了沃爾克,這除了說明飛機比汽車的速度快之外,便不能說明其它什麼了。沃爾克有很乾淨的空氣,理應可以看見很亮的星星,但那晚,天空就像洗髮水廣告中的秀髮。那廣告語怎麼說的?頭屑去無蹤,秀髮更出眾。但我真的想看見星星,密密麻麻的像頭屑一樣的星星。

  我坐計程車去了警察局。我在這座小城的小警察局裡出示了護照,說明了來意,又填寫了表格後,拿到了南茜的地址。我又坐上了計程車。那是一棟兩層的樓,樓不小,樓前的花園也不小,是典型的美國中產階級的家。只有一樓的房間裡亮著燈,淡淡的黃,有種催人老的感覺。我還沒來得及下車,便看見了徐恩的車。我低下頭,不讓他看見我。

  徐恩在車裡打了一通電話,很快,那花園前的門打開了。徐恩進去了,我想張嘴叫他,想伸手拉他,但我摸到的只是沒有溫度的車窗。計程車司機一言不發地等著我,下車,或不下。我沒有下車,我又去了那間我和徐恩之前住過的旅館,住進了同一間房間。我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把臉埋進枕頭裡,我感覺不到任何徐恩的氣息。這就是旅館,當你踏出去之後,一切都會恢復得像是你根本沒有來過。這就是旅館和家的區別,然而我和徐恩,不可能有一個共同的家了。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哭,我想我應該哭了,但我真的感覺不出了。

  我的電話響了,是徐恩打來的。我沒有接,於是他給我留言。他說:「青青,等我。」這短短的兩個詞中間,有長長的間隔。徐恩濃濃的鼻音,讓我恨不得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沒有認識過,就不會這樣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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