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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第七十三話:逃一樣的離開

  徐恩兩條長腿一邁又一邁就邁到了我和南茜面前。他一把攥住南茜的手腕,他的手,因為想使勁而又不使勁所以在顫抖。我看向南茜,她的細脖子細胳膊細腿並沒有讓我覺得她不堪一擊,相反,我倒覺得自己像個發麵饅頭,看上去白白胖胖的,事實上拿根筷子杵杵我,我就會漏個窟窿。徐恩用另一隻手抹去了我臉上的口水,然後說:「你回房間等我。」說完,他拉著南茜走了。他的手還是不使勁,南茜溫順地跟著他。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南茜回頭,朝我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徐恩的憤怒毋庸置疑,令我置疑的是為什麼他曾因為憤怒而讓血絲斑駁了我的脖子,而今天,那憤怒並沒有殃及南茜的一根汗毛。徐恩那只顫抖的手把他對南茜的情意赤裸裸地暴露在我面前。我笑了笑,心想:也對,南茜那身子骨,怎麼受得了傷害。所有的傷害都給我吧,誰讓我身子骨健壯呢。我嚷了一嗓子:「徐恩你個王八蛋。」這時候,徐恩和南茜早就已經比翼雙飛到了一個聽不見我聲音的地方。

  徐恩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房間裡睡得五迷三道。我聽見他喊我名字:「青青,青青。」我眼睛都沒睜,順著聲音一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又該起床了?」我又聽見他說:「你的臉怎麼了?」他這一問,我就清醒了。我一清醒,就推開了他。

  我的臉破了,是我自己擦破的。我覺得我洗不去南茜的口水,於是我就拿毛巾擦,擦著擦著血絲就出來了。然後,我倒頭就睡著了,像是有人用磚頭砸了我的後腦勺一樣。

  我坐起來,看了看表,短粗短粗的時針已經逾越了小鴨子而直奔小耳朵了。已經淩晨兩點三刻了。我睡了整整七個小時,這說明,徐恩和南茜廝守了七個小時。

  我說:「我累了,我要睡了。」說完,我背對著徐恩又躺下了。

  徐恩的腳步聲在房間裡悉悉簌簌的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我閉著眼睛,聽著他收拾行李。等我聽見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鍊時,我從床上躥了起來。我抱住徐恩,說:「你別走。」徐恩摩挲著我的背,說:「我們一起走。」我的眼淚劃過我受傷的臉,像刀子劃過一樣。

  我和徐恩離開了沃爾克,在這天的淩晨三點一刻。逃一樣的離開。

  我說:「徐恩,我該怎麼辦?」徐恩直勾勾地看著前面,像個小心翼翼的模範駕駛員。我看向窗外,從我這邊的後視鏡中看見了我那張破臉。我盯著自己的臉,說:「徐恩,我不想和你玩兒了。再玩兒下去,我會把自己玩兒死。」模範司機不模範了。接下來的這腳刹車,之所以沒釀成追尾事故,純粹是因為我們後面連個輪子影兒都沒有。我們堂而皇之地停在路中央,有一種孤魂野鬼的境界。徐恩說了兩個字:「不行。」我乾笑:「不行?你憑什麼說不行?憑你那柴火棍兒南茜?」我的聲音出奇的尖,而徐恩的聲音出奇的低。他說:「南茜在一年前藥物流產,宮內感染引發了輸卵管閉塞。她以後不會再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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