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欣恬 > 裸婚 | 上頁 下頁
四三


  可結果,等劉易陽下了樓,打了車,等我給錦錦裹好了棉衣,錦錦的哭聲也戛然而止了。她累了,太累了,帶著一臉的淚痕,她倦極睡去了,只剩下時不時的委屈的抽泣聲。劉易陽氣喘吁吁跑了上來:「怎麼回事?怎麼還不下去?」我瞪了他一眼:「噓,睡了。」劉易陽又再度跑下樓,跟計程車司機致歉,司機還算和氣,說:「孩子沒事兒就好。」

  我和劉易陽也倦極了。我們一人守著沙發的一角,中間隔著寬闊的距離,房子裡還彌漫著並不好聞的氣自。除了對錦錦撕心裂肺的憐惜,我心中還充斥著排山倒海的沮喪。我是錦錦的媽媽,是這個世上會為了她而第一個衝鋒陷陣的人,可我卻在面對她的哭泣時,只能陪著她流淚。而劉易陽的話,命中了我的要害。我這個當我媽,竟讓我的孩子受罪了。

  「是,我今天還不是個稱職的媽媽,可我卻受不了由你來說明這一點。」我將靠近劉易陽的那只手也伸到了沙發的中央,幾乎碰上了他的手:「易陽,你知道的,這是我致命的弱點。我懦弱,臉皮薄,別人一說中我不願面對的事實,我就會失控。」

  劉易陽的手覆蓋上了我的手:「不是你不稱職,是我對你太不公平了。你一直在盡力的,是啊,你說的對,一直以來,你連靠近錦錦的地方都沒有。」

  我的眼眶濕潤了。夫妻間的事再簡單不過了,一人一套話,如果你指責我,我抨擊你,那就硝煙彌漫,天下大亂,可如果反過來,你檢討你,我埋怨我,那就吉祥如意了。

  我湊到劉易陽身邊,親了他一口:「讓我們和錦錦共創美好的三口之家吧。」

  「哇,你竟敢親我的臉?怎麼樣,閨女的粑粑味兒如何?」劉易陽伸直手臂,把我推開到一臂之遙。

  我如夢初醒,隨後撲向劉易陽:「我給你也嘗嘗。」

  如果這一天到此為止,那麼我認為,我和劉易陽的喬遷之喜還算得上是「喜」,就算臨了臨了,刮了一場錦錦的粑粑風波,耶也並不影響大勢,可惜,這天雖已黑,錦錦雖己睡,我童佳倩的大腦和嘴巴卻還在運作。

  「易陽,我想借陳嬌嬌點兒錢。」我的這句話並不難以啟齒。關於錢,我和劉易陽向來投產生過矛盾,我們各自的收入存在各自的銀行卡裡,沒人假報,也沒人揮霍,無論我想買什麼,劉易陽都會說「儘管買吧」,而對他,我也從沒半個「不」字。

  「嗯?他們有產階級找咱們無產階級借錢?」劉易陽洗完澡,躺上床來。

  「正是因為有了『產』,所以缺錢啊。那『產』是用錢買來的啊。」我挽上劉易陽的胳膊,緊緊偎著他。

  「借多少啊?」

  「嗯,八萬吧。」我不知不覺聲音竟如蚊子般了。對我和劉易陽而言,這並不是個小數目。偶爾從銀行裡取出來個三兩千的現金,我們還會樂著數半天,小心翼翼把包摟得死死的。

  「多少?」劉易陽一顫,跟擅了電擊似的。

  「八萬。」我聲音大了:「你至於嗎你?嚇成這樣?」

  「佳倩,你是不是把咱家的賬算錯了?你總不能用咱倆的喝西北風去成全陳嬌嬌的自不量力吧?」劉易陽吧我圈在她的臂彎中晃了晃,企圖晃滅我的行俠仗義。

  「她是自不量力,不過他這人天生就這樣了,改不了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等著錢買房結婚,你說我能不邋遢一把嗎?」關於陳嬌嬌的失身,劉易陽一無所知。這事兒發生的時候,我好劉易陽正好拉開冷戰的序幕,所以我自然沒有趁熱打鐵把這事兒告知與他。後來等到冷戰結束的時候,陳嬌嬌又已拜託了我,把這事兒埋在肚子裡,永遠不要吐給別人。其實對我而言,劉易陽並不屬於「別人」,但鑒於他和陳嬌嬌往後也少不了見面,我也就不好跟他說什麼了,免得他見了陳嬌嬌,還得假裝沒事兒人。假裝太累,我可不希望我的丈夫活得太累。既然連失身都不知道,那劉易陽自然也不知道陳嬌嬌對皇有為的反咬一口。

  「再說了,咱倆手頭不是有小十萬呢嗎?借給她八萬,剩下的也夠咱以防個不時之需的了。至於今後房租生括費什麼的,用咱倆的工資也綽綽有餘了。大不了先不找保姆了,反正目前也投合適的,媽又樂意自天過來。錦錦跟著媽,總比跟著外人好吧。」為了陳嬌嬌,我不得不推翻了自己那「讓錦錦遠離溺愛」的計畫。

  「可是,可是,」劉易陽一下坐直身來,險些沒扭斷我那枕在他胳膊上的脖子:「如果錢不夠,她不買不就得了嗎?想咱們這樣租房不就到了嗎?」劉易陽一根筋,固執己見。

  「如果她肯租,那事情不就簡單了嗎?」我也坐直了:「你以為所有女人都想我這樣,願意光著屁股嫁給同樣光著屁股的男人啊?」

  「喂,你這是什麼比喻啊?」

  「我這是非常形象的比喻。劉易陽,這個社會非常現實,大多數的女人都認為安全感不是來自男人,而是來自房子和車子。」

  「真可笑,那這婚結得有什麼意思?」

  「喂,你要知道,你我屬於少數派。咱們用不著自己脫俗了一把,就去抨擊世俗。」

  「說實話佳倩,如果當時沒有孩子,你真會嫁給我嗎?」劉易陽一本正經,末了還補充一句:「光著屁股。」

  「會啊,只要你敢求婚,我就敢答應。」我拍了拍胸脯:「我可是性情中人。」

  「是啊,可惜你的性情不是只對我一個人。」

  「劉易陽,你總不會跟陳嬌嬌爭風吃醋吧。這次,你就依我吧。她真的也是不容易。」我雙手合十,搓了搓去跟劉易陽「發嗲」。

  「她有什麼不容易?總不能因為她天生追求小康,一旦過上溫飽的日子,就活不下去了吧?」今天的劉易陽,似乎格外難以說服。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辯論了。我就要你一句話,借,還是不借。」我摩拳擦掌,打算敬酒不行,就來罰酒了。

  「真要借那麼多嗎?」劉易陽扭扭捏捏,跟大姑娘要上花轎似的。

  「嗯,幫人幫到底。」我堅持。

  「佳倩,我,我沒有那麼多。」劉易陽言簡意賅,簡的我都不明白:「什麼叫沒有那麼多?我知道啊,你手上有六萬多吧?我這兒有啊,湊湊就八萬了。」「不是,我手上沒有六萬那麼多。」劉易陽終於說明白了。

  「你說什麼?」我脊樑一下子就直了。雖說我童佳倩不是貪財之人,但已署了我童佳倩大名的血汗錢,可不能平白無故縮了水。

  「其實,我前幾天把錢借給別人了。」

  「啊?借誰了?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啊?」我從劉易陽的身邊爬到與他面對面,盤腿而坐:「什麼時候還啊?陳嬌嬌那個可以先緩一緩,一兩個月之內都沒問題的。」

  「具體也沒說什麼時候還,明日我催催。」劉易陽一把把我按倒:「睡吧睡吧,困了。」說完,他關了燈。

  黑燈瞎火中,我又偎向了劉易陽。我不得不說,這大門一關,沒有爹娘只有老公孩子的人生真是愜意,好像自己是山大王或者土匪頭子似的。「老公,錢你借給誰了?」

  「一個同事。」劉易陽閉著眼睛,口齒含糊,就差發出鼾聲以示他非常之困了。

  「你千萬別告訴我,是孫曉嬈啊。」我的眼睛倒是瞪得非常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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