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欣恬 > 裸婚 | 上頁 下頁
三八


  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就在幾個小時前,這個一家之主還宣佈著這是他的家,他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可這會兒,他卻一臉羞愧,將他的房間,他的房子,他的家讓給了我懷中那既渺小又偉大的錦錦。沒錯,他的確是一臉羞愧。

  我說不出話烈我童佳情一向吃軟不吃硬,倘若別人揮我一拳,我必踢他一腳,而倘若他又冷不丁給我道個歉,那我八成就又得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地把那個歉給他道回去。面對著我那一貫強硬但此時卻不安的公公,我簡直是渾身解數無處發揮。

  「佳情,你也別太過分了。下午的事兒,爸已經夠內疚的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劉易陽終歸是不偏不向。

  這時,我婆婆迎上來,朝錦錦一伸手,而錦錦順勢一埔就這一眨眼的工夫,我的懷中就空空如也了。我麻木地跟在婆婆身後,看著她又把錦錦帶了回去。公公也跟進了房,簡短地交待道:「那我走了。」我沒攔他,而我婆婆和劉易陽是還沒來得及攔他,錦錦就開口烈「爺爺。」房間裡鴉崔無聲,每個人似乎都在回味著錦錦那脫口而出的天籟之音。

  錦錦喊的一定不是「爺爺」,因為我們教過她喊媽媽,爸爸,奶奶,甚至這兩天還教了她太奶奶,卻獨獨沒有教過她喊爺爺,而她一定也不知道,「爺爺」代表的就是這個家中天天與她同房而眠,卻厭煩於與她同房而眠的那個花自頭髮的男人。可是,她剛剛喊出口的,卻儼然是「爺爺」播。

  錦錦也不說話烈願靡婆婆的懷中眉開眼笑。我公公定定地看著她,我幾乎要認為他這道目光的時間,要漫長過之前他給錦錦的所有注視了。劉易陽遲鈍一世,機靈一時:「錦錦不願意讓爺爺走,是不是?」我馬上斜楞了他一眼:「你別把你的思想強加給女兒」就願靡們這對小夫妻意見不和之時,旁邊那對老夫妻卻在上演著一出溫馨的戲碼。「你抱抱她嗎?十七八斤烈可壓胳膊了。」婆婆對公公獻寶道。

  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公公竟真的抱過了錦錦。他的動作很彆扭,也很小心翼翼,這好像是第一次,錦錦躺在爺爺那寬闊的臂彎中。

  錦錦跟爺爺大眼瞪小眼,那好奇而專注的神情,好似從一個模子裡到出來的。「遺傳真神奇,是不是?」劉易陽也驚歎於在這一瞬間中一模一樣的祖孫倆。

  錦錦率先化解了這定局,她調皮地一吐舌頭,隨後一個揮手,拍在了我公公的臉上。我直覺晴天霹靂,這小妮子,膽敢扇爺爺巴掌?要是爺爺那暴脾氣一犯,豈不是要把你的屁股摔成兩半兒?不過,事實並不如此。我公公哈哈大笑:「這小丫頭,真有力氣啊。」

  終宄,錦攪楣是睡在了我公婆的房間中,終宄,我公公也並沒有走。看著錦錦對爺爺那甜蜜的微笑,我這個當媽的,式檀話也說不出來了。「錦錦大概是天底下最不記仇兒的一個了。」我對劉易陽慨歎。而劉易陽也有他自己的慨歎:「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我明自劉易陽的話,他在祈禱,我公公對錦錦的愧疚,有朝一日可以變成一份最自然,最真摯的關愛。

  春節假期的最後一天,是我值班的日子。劉易陽進我去公司:「賺錢也不是這麼個賺法啊,辛苦了一年烈你就好好歇歇吖鄭…『你是心疼我啊,還是怪我剝奪了你睡懶覺的最後機會啊?」我戳穿劉易陽。劉易陽訕笑:「都有,不過心疼你比較多。」

  「三倍工資,又沒式檀括兒,這樣的美差機會不多。」其實所謂值班,不過是去盯盯電話罷了。可這大過節的,能有幾個人打電話來:「再說烈往後的日子開銷大烈我們不應該放過任何一個銅板。」

  第十一章 表面的和平

  「真打算租房?」劉易陽問得漫不經心。

  「喂,你以為是假的?」

  「不是不是,我就隨口這麼一問。」劉易陽左顧右時,裝得隨性。

  租房?我是真的要租嗎?其實不用他劉易陽問,我也會自己問自己。這才沒多少光景,我當初租房的原因就都一一處於不成立的邊緣了。錦錦的太奶奶和爺爺,似乎己軟化了對錦錦的性別歧視,不知不覺讓愛灑遍了整個劉家。至於我婆婆,這個我最大的情敵,在讓我妒忌的同時,卻又令我感到同情與憐憫,所以就算我真的要搬,大概也會搬得一步三回頭吧。

  魏國寧在公司,這令我有點兒意外:「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魏國甯偕林蕾回老家過年,本來是說,要過完整個假期才回來,所以特蕾西並沒有安排他值班。

  「說好的事,也可以不算數。」魏國寧答得深奧。

  「去去去,離我這兒遠點兒,一身煙味兒,嗆死了。」魏國寧坐在我的位子旁邊,鬍子拉碴,衣衫不拮。我是明眼人,打瞧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有話要跟我說,但自從春節前那頓「碩元」因大賣了臺灣陶瓷而舉辦的慶功宴之後,我就有意疏遠了他,直到今天,我一直都矜持得可以。

  「童佳倩,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是啊,你讓我覺得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我在位子上坐下來,目不斜視。

  「你為什麼這麼覺得?」

  「因為我為你的林蕾不平,因為我不希望你和特蕾西繼續糾纏,可就在我想提醒你,想阻止你的時候,你卻跟我說『你別管了』。」我抽出紙巾擦桌子,依日目不斜視。

  「我知錯了,也遭報應了,你是不是能消消氣了呢?」魏國寧雙手乾洗臉,越洗越濕。他竟然流淚了。

  「喂,我可沒盼著你遭報應啊,我心腸沒那麼歹毒。」我一慌,就手把擦完了桌子的紙巾遞給了魏國寧讓他擦眼淚:「怎麼回事啊?」

  這回換魏國寧矜持了,他默默不語,逼得我又以退為進:「難道你坐在這兒不是等我?不說算了啊,反正我是來值班的,不是來當知心姐姐的。」

  「我和林蕾分手了。」魏國寧直切主題。

  「不用問,東窗事發了吧?」

  「都是我的錯。」

  「沒錯,二女一男的局面,八成都是那『一男』的錯。」我倒了兩杯水來,遞了一杯給魏國甯,當真成了知心姐姐:「這次,你又讓林蕾逮到什麼了?」

  「這次,是特蕾西這個大活人。」魏國寧自嘲地笑了笑:「特蕾西去老家找我了。」

  「哇,她不是回臺灣和老公孩子團聚去了嗎?怎麼又跑到你老家去了?」我吃了不小的一驚。

  「她說她想我,還說她不想再用金錢名利套住我,想用真情感動我。」魏國寧又笑了,這次笑得很飄渺,很恍惚:「童佳倩,你相信嗎?我真的感動了。當她拖著個拉杆箱,氣喘吁吁站在我面前時,我真的感動了。那天下著小雪,她全身都濕漉漉的,我們老家的路不好走,她鞋上全是泥。她的臉凍得通紅通紅,妝也花了,簡直難看極了。真的,她看上去遠比你見過的特蕾西憔悴,狼狽。然後她跟我說,她是真的喜歡我。」

  我聽呆了,這個我本來以為是很喧囂,很壯烈的故事,實際上竟如此祥和,如此浪漫。

  「所以,是你跟林蕾提的分手?」

  「算是吧,是我主動把什麼都跟她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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