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欣恬 > 裸婚 | 上頁 下頁
二九


  陳嬌嬌一個字也沒說,連個「喂」也沒說,只是耳朵輕輕貼著電話。接著,過了五六秒鐘,陳嬌嬌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嚷道:「滾。」伴隨著這個字,她把電話摔在了地上。整個餐館都寂靜了,每個人都變成了定格的畫面,我甚至看得見對面一個男人口中的食物。陳嬌嬌跑走了,真正如離弦的箭般跑出了餐館,我追在她的身後,眼看著她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鑽了上去,揚長而去。我馬上掏出手機,撥了陳嬌嬌的電話,可有個女聲告訴我: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是啊,陳嬌嬌的手機還留在我身後的餐館裡,而且已摔得支離破碎。

  餐館的服務生追在我的身後:「小姐,小姐,那個,您還沒結帳呢。」

  整個下午,我不停地把電話打到陳嬌嬌的公司,不過,她整整曠工了一個下午。傍晚,我給陳嬌嬌的家裡打電話,陳媽媽接的:「佳倩啊,嬌嬌還沒回來呢,可能又遛商場去了。這孩子,好幾天沒買新衣服了,八成今天實在憋不住了。」我訕訕地掛了電話: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第二天,我還是沒找到陳嬌嬌。第三天,我終於給崔彬打了電話:「這兩天嬌嬌找過你嗎?」「她現在怎麼會主動找我?」崔彬的語調中不無無奈。我不由得認為,到了現在,陳嬌嬌在崔彬心中仍佔有不小的一席之地。是啊,愛上一個人可以在一瞬間,但不愛一個人,卻需要時間。

  崔彬自然而然反過來問我:「怎麼了?」我答得庸俗:「沒怎麼。」崔彬執著:「你別瞞我好不好?」我答得模糊:「她最近情緒不太好,我聯絡不到她,有些不放心。」

  「為什麼情緒不好?」

  「我也說不清,好些事兒堆到一塊兒了。好了好了,如果她找你,你叫她打電話給我。」我掛了電話,不敢再聽崔彬繼續問下去。

  而等我真正再見到陳嬌嬌,是一個禮拜之後的事兒了。而且,她是和崔彬在一塊兒。

  我和劉易陽開始找房了。因為有了錦錦,所以我們對房子的要求還真不是一般的苛刻,不能與人合租;陰面住怕了,兩間房最好都得朝陽;不能是底層,也不能是頂層;房子不能太舊,螞蟻蟑螂都不能有;之前的住戶還得講衛生,別回來人走了,把細菌留下;地段不能太東也不能太西,免得我和劉易陽上下班太辛苦;社區還得安全,溜門撬鎖拐賣小孩兒的案件不能發生;房租最好三個月一交,押金最好等於一個月的租金,錢留在自己手下,心裡才踏實。更重要的是,這個月租,非得在兩千塊以下。

  我和劉易陽分頭行動,每人每天平均跑五家仲介,到了那兒,呱啦呱啦把這諸多要求一說,對方准是撇撇嘴一搖頭,外加一句「難啊」,然後記下我們的電話號碼,讓我們回家等信兒。

  婆婆在這幾天中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憔悴下去,我一有機會路過她和公公的房間,就會斜著眼睛往裡瞟,而她准是在死死地摟著錦錦,雙眼空洞,一面愁容。要說我不揪心,那絕對是假話,但我自己對錦錦的愛,早已膨脹得要爆炸了。所以這個家,我是搬定了。

  劉易陽問我:「我們單住,錦錦白天誰看?」

  「找個保姆,不管別的,光管看孩子。」我答得簡單。

  「那得多少錢一個月?」劉易陽的腦子裡在算著賬。

  「兩千塊怎麼也夠了吧。」我估計著。

  「這麼多,要不然,咱找個離這兒近的房子,白天讓我媽幫著看看。」

  「不行,媽天天抱著錦錦,到時錦錦不會爬也不會走怎麼辦?」

  「你不信任我媽,反倒信任保姆?要是保姆偷懶不管抱,錦錦不是更慘?再說了,保姆給洗的衣服,刷的奶瓶,能比我媽洗的乾淨?你再遇上個上完廁所不洗手的,怎麼辦?」劉易陽的嘴皮子難得這麼快,眼看他還要往下說,我飛身撲上前去,捂住他的嘴:「我就上完廁所沒洗手,你好好聞聞吧。快給我閉嘴。」

  「要不然,讓你媽幫幫忙。不必要的開銷,咱們還是能省則省吧。」劉易陽把我摟坐在他的腿上,絲毫不在乎我的重量。

  「你成心是吧?我媽看個一天兩天還行,長期拴著她她才不幹,你明知道的。」

  「哦,就許你成心給我爸下套兒,還不許我說說你媽?」

  劉易陽指的是我跟他爸說搬家的事兒。這廝,那會兒沒跟我廢話,鬧了半天,跑這兒等著我來了。「得了得了,別你爸我媽的了,那都是咱爸咱媽。」我主動示好。

  「那這事兒到底怎麼辦?」

  「先找好房子再說吧。」

  真等到了收拾行李搬家的時候,我還真不見得鐵得下心來拆了錦錦和她奶奶。況且,劉易陽說的在理,自己的媽要比陌生的保姆好上千倍萬倍,雖說溺愛孩子是個問題,但總好過讓孩子在外人手裡遭罪。可這時候,我還不好吐這個口,畢竟,我這會兒還是像嫉妒情敵似的嫉妒著我的婆婆。

  碩元的臺灣陶瓷精品在訂貨會上取得了不俗的成績,特蕾西在慶功會上高舉酒杯:「感謝你們的齊心合力。」這個所謂「你們」的我們足足有二十幾口人,然而其實,促成那幾大張訂單的最大功臣,只魏國寧一人而已。

  碩元在訂貨會上拿到了最靠近要道的展位,這是魏國寧自掏腰包請人喝酒外加按摩的結果。如今這市場,商品多如牛毛,大同小異,早已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回想想那諸多犄角旮旯的展位,門可羅雀,真是慘不忍睹。

  其次,魏國寧對這次的精品真是下足了功夫,從成坯畫坯,到上釉成瓷,他全脫口而出說得頭頭是道,連那幾千幾百幾十幾的窯溫,他也了然於心,著實令我這個只會說「底蘊深厚,意境豐富,天下罕見,值得收藏」的文案慚愧不已。除了我,新上任的銷售主管也是尷尬得雙頰緋紅,恐怕自己成為史上升官升得最莫名其妙,降職也降得最措手不及的一人。

  不過好在,特蕾西是全然沒有批判新主管,且為舊主管平反的意思的。

  訂貨會上的小客戶基本上都是愛好收藏的人士,他們那研究來研究去的眼神告訴我,臺灣的藝術對他們而言,還是有新鮮的成分以及因為新鮮而產生的吸引力的。魏國寧與他們在見解上的你來我往令他們相信:如此有內涵的銷售商,旗下的商品必然是一等一的好。而大客戶基本上都是商人,他們的購買就像是在市場上批發蘿蔔白菜似的,不挑,不選,只管大概的層次和價格。最終,那些瓶子罐子還是會被那些商人分銷到收藏人士的手裡,或為著這樣那樣的目的而相贈。

  總之,碩元在這次的訂貨會上入帳了幾百萬人民幣。

  特蕾西再次高舉酒杯:「今年的年終獎,不會令你們失望的。」眾人歡呼。從年頭堅持到年尾,為的就是這年終獎。等春節一過,必定又是一撥兒舊人走,一撥兒新人至。這是一個浮躁的年代,似乎大多數人都信奉著「樹挪死人挪活」的說法。可偏偏魏國寧認為做生不如做熟,他怎麼就不怕,繼續在特蕾西手底下做,早晚做出事端來。

  這場慶功會,最早離場的兩個人就是特蕾西和魏國寧,而我童佳倩在第三個離場後,給魏國寧打了個電話:「你該不會正在做對不住林蕾的事兒吧?」魏國寧頓了頓,給了我五個字:「你先別管了。」

  我掛了電話,心說自己今天的酒量可真不行,喝香檳也能喝得多管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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