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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第二十三章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週六,我和鄭倫,以及我爸我媽,驅車前往了天津。那裡,有我爺爺一大家子,還有我姥爺一大家子。當年,我爸媽是各自來北京求學,繼而相識、相戀,求婚、結婚,並在北京安了家。鄭倫說:「鬧了半天,我是娶了個天津姑娘啊。」我斜睨他:「天津姑娘怎麼了?」鄭倫撇撇嘴:「你們天津姑娘最貧了。」我賞了他一肘子:「去你的,我們這叫健談。」

  天津的酒席辦得順順當當,諸多長輩們都被鄭倫「老實巴交」的表像征服了,口口聲聲地說他可靠。在長輩們眼中,「可靠」是女子擇夫最重要的標準,遠遠比有貌和有錢重要百倍。可鄭倫他老人家不滿了:「媳婦兒,你們家人怎麼沒人誇我帥啊?」我懷抱著我表姐兩歲不到的兒子:「膚淺。帥有屁用啊,能當飯吃?」鄭倫仍不甘心,捏著我懷中小小子的肉臉:「你說,姨父我帥不帥啊?」小小子想了想,之後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並從濕潤的小嘴中噴出洶湧的唾沫星子。鄭倫瞪眼:「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禮貌啊?」小小子可不吃鄭倫這一套,他伸出肉手,扯住了鄭倫性感的小卷頭髮,有如潑婦一般。最終,鄭倫雙手抱拳作揖、投降,灰溜溜地跑了。

  天津一行一直皆大歡喜,直到晚上。

  晚上,我們一行四人住在了我姥爺家,打算明天一早再回北京。我爸我媽一間房,我和鄭倫一間房。時間尚早,我們老中青三代聚在客廳的電視機前看《人與自然》:剛離開媽媽的幼豹如何捕食。在我們全家以及幼豹皆聚精會神之時,鄭倫的手機響了。他匆匆離開了客廳。

  節目結束之時,他才回來。他畢恭畢敬開口道:「姥爺姥姥,爸媽,我北京有急事,現在必須趕回去。」我騰地站起來:「什麼事這麼急?」鄭倫看都不看我:「公事。」我爸代表以事業為重的男性:「那你快回去吧,公事要緊。明天我們坐火車走。」我媽則代表天下父母心:「路上一定小心啊,慢點兒開。」鄭倫點點頭,扭身再度離開了客廳。我尾隨他,跟回了房間。

  「什麼事?」我皺著眉頭問。「不關你的事。」鄭倫同樣皺著眉頭。我一聽就火了:「喲,你膽子肥了?什麼態度啊這是?剛誰來的電話?」鄭倫有有理不在聲高之神色:「小蕭。她說,你和吳哲在暗地裡查我和她的關係。」聽了這話,我就慌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唐小仙又慢了她蕭之惠一步。慌亂中,我拽住鄭倫的胳膊:「怎麼會呢,你別聽她瞎說。」鄭倫不屑地一哼,甩開了我:「不好意思,我剛查過了你的手機。吳哲發給你的短信,你竟還捨不得刪。」完,徹底完了。我粗心大意,滿盤皆輸。鄭倫穿好了大衣,拿了車鑰匙,拎了包:「唐小仙,你竟然這麼不信任我,你竟然如此小看我。」說完,他離開了我的視線。

  電視機關了,長輩們紛紛寬衣就寢了。我揣著手在房間裡遛來遛去。倘若此時此刻鄭倫拿著紙筆,將我和蕭之惠的優缺點一一羅列,那我唐小仙的名字下,將是疑心重、暗地搞鬼,而她蕭之惠則會與清白無辜、委屈冤枉相掛鉤。將來,進一步的,鄭倫還會發現她做好事不留名,助他渡過事業難關。屆時,我唐小仙絕無立足之地了。

  我正越分析越忐忑,我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說喂,對方說:「您是唐女士嗎?」我說是,對方又說:「您好,我是天津友誼路派出所的。請問您現在是在天津嗎?您愛人是叫鄭倫嗎?」我攥著手機,一時說不出話來。鄭倫,他怎麼惹上派出所的了?

  派出所同志二話不說,先要了我的身份證號碼,後才溫文爾雅道:「您愛人蹲在路邊抽煙,神色可疑,我們向他要身份證,他不但不給,還態度惡劣。」「我沒帶,沒帶怎麼給?」鄭倫的聲音傳來,果真惡劣。

  我忙開口:「同志,同志,真不好意思。他是咱天津的女婿,這是頭一次跟我回來,結果因為點兒小事,我倆鬧了矛盾了。他這是鬱悶呢,這人一鬱悶,態度難免不好,您說是吧?」民警同志通情達理,天津口音也上來了:「兩口子有嘛事兒跟家鬧,別吵吵到外頭來。」「是是是,您說得太對了。」我謹遵教誨。

  民警同志撤了,我打電話給鄭倫:「這麼半天,你才走到友誼路?」

  「你們天津這路,能叫路嗎?曲裡拐彎的,我繞了半天,又繞回來了。」

  我撲哧就樂了:「我們這路,那都是沿海河修的,講究的是曲線美。你還認得回來的路嗎?先回來再說吧。」

  「我不。」鄭倫跟小孩兒似的。

  「不?那你想怎麼著?你怎麼還抽上煙了?車呢?你幹嗎蹲路邊?」想像著民警同志的描述,我也不禁覺得此人可疑。

  「我可不想把車熏得都是煙味兒。」鄭倫終究不是小孩兒,他還有心保持車內衛生。

  「先回來吧。」我實心實意。

  「我不。」鄭倫吐出一口氣,又也許是一口煙,繼續道,「我先回北京了。小仙,我們都好好想想,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突然就哽咽了:「那你小心開車,別分心。」

  掛了電話,我捂著被子哭了一鼻子,兩條小腿還在被子下拍打了幾個回合。鄭倫這個我在經歷了若干場風雨後好不容易才見到的彩虹,如今有隱沒在天盡頭的勢頭了。我看輕了蕭之惠,也看輕了鄭倫對我的意義。

  第二天周日,我和我爸媽一行三人乘坐著京津城際列車回了北京。長達一百一十多公里的路程,它僅行駛了不足半個小時。我心想:要是鄭倫多迷幾次路,說不定還落在我們後頭了。科技發展飛速,簡直比上了人心的飛速變化。

  我直接回了婆家,我婆婆的婆婆給我開了門:「小仙兒,你們家怎麼把我們倫倫累成那樣了?」我換鞋:「累成哪樣兒了?」「夜裡兩點多到家,睡到現在沒睡醒。我喊他吃飯,他直說累。」

  我推開房門,只見鄭倫躺在床上背對門口,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後腦勺兒上一撮頭髮。我小聲呼喚:「倫兒,夫君,夫君?」鄭倫一動不動,奶奶卻伸手捅了我的後腰:「哎呀,快別吵他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啊?」

  我悻悻出了家門,在去「小仙女裝店」的路上,迫不及待給吳哲打了電話:「你到底怎麼回事兒?為什麼蕭之惠會知道我和你在暗地裡的小動作?」

  「啊?」吳哲好像對此事聞所未聞:「怎麼會?」接著,他又信誓旦旦,「我既然會這麼做,就有把握瞞過她的眼睛。」

  我手心濡濕:我唐小仙不擅此事、不諳此道,是我,是我洩露了風聲,暴露了夥伴。那一日,我在電話中對蕭之惠的警告太過直白,卻又沒將她降住,她終於有膽量有把握去鄭倫面前奏我一本、試我一招。而偏偏,我手機中還真留有吳哲發給我的短信。這一回,蕭之惠大獲全勝,而我只得怪天怪地怪自己,怪不到別人頭上。

  「嫂子,鄭哥也知道了?」吳哲頭腦靈光,直視困難所在。

  「嗯。」我據實以告,「蕭之惠告訴他了,並延續了一貫的無恥地裝無辜作風。」

  「那我是不是沒法兒在『倫語』待了?嫂子,這你可要幫我啊。」

  吳哲這人頭腦太靈光,足以應證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是把蕭之惠換作我,我同樣會撲倒在「傻了吧嘰」的鄭倫的石榴褲下,而不多看他吳哲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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