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欣恬 > 大女三十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我贈給孫佳人一套新衣新褲。她雖羞于白吃我的,白穿我的,但囊中卻更加羞澀。我讓她與我一起吃飯,她卻說還有事,先走一步了。我問她什麼事,她卻敷衍我:「哎呀,沒什麼事。」

  走遠了三步,她又回頭說:「對了,小仙姐,我把你真正結婚了的喜訊傳播到公司了。」我點點頭,揮手把她攆走了。傳播了也好,反正遲早要請他們一干人等吃吃喜酒,不如多給他們點兒時間攢攢紅包。

  我又在七時左右關燈關門。小甜聽我拉下捲簾鐵門,從隔壁探出腦袋:「姐,又早退啊。」我慚愧:「嗯,你可別學我啊,你務必堅守到最後一刻。」小甜又繼續打探:「姐,你這兩天生意很好吧?我見人很多啊。」我鎖好了鐵門,一邊邁步一邊說:「湊合,湊合。」哪知,小甜一把把我擒住:「那你請不請導購啊?請我吧。」我將目光探向隔壁襯衫店:「怎麼,這邊要倒閉了?」小甜一甩手:「胡說什麼呢你?我們這是國際品牌連鎖店,怎麼會倒閉。」

  她一甩手,我顛顛兒地就溜了,也沒再問她這國際品牌的導購為什麼想投奔我這廣州品牌。其實說「品牌」我也覺得很慚愧。我這一麻袋一麻袋的貨,只不過是出自一家重品質的成衣作坊而已。

  我直奔「倫語裝修工作室」,手拎加班時的首選食物——漢堡和可樂,以一副賢妻的姿態掩蓋一張悍婦的嘴臉。加班?新婚還加班?我倒要看看你加的是哪門子班?

  工作室門口,我和鄭倫的一員男將相向而行。我以嫂子的姿態先開口:「剛下班呀?辛苦了。」男將一怔,再一開口,就把我氣了個半死不活。他說:「你,你是哪位?」我氣到手抖腳抖,心想:雖說我們只匆匆見過一面,雖說在那一面中,你鄭哥也沒有介紹我乃何方神聖,但你小子也不至於把我這面孔忘了個一乾二淨吧?少說你嫂子我也還有幾分姿色吧。我仰了仰下巴:「我是鄭倫的妻子。」這下,男將又怔了。而我,堂而皇之地入了工作室的大門。

  可下一秒,驀地,我也怔了。我向夫君鄭倫的辦公室半掩的門中張望,只望見他和蕭之惠的側臉。蕭之惠半臉清淚,而他鄭倫則半臉焦急,場面曖昧。我心想:若是我這時將一枚生雞蛋扔到鄭倫的臉上,那他那一臉焦急,能綽綽有餘將生雞蛋烹為荷包蛋吧。

  我一腳踹上鄭倫辦公室的門,悍婦嘴臉蠢蠢欲動。鄭倫和蕭之惠齊刷刷地望向我,我笑裡藏刀,雙手一舉:「嘿嘿,我來送吃的。」鄭倫一臉呆瓜蠢相,而蕭之惠脊背僵直。

  我皺一皺眉:「喲,之惠妹妹,怎麼哭了?你鄭哥欺負你了?」一邊說,我一邊撂下吃的,撫上蕭之惠的背,強大的電流透過她的衣服,再透過她的皮肉,直穿她五臟六腑。蕭之惠一震過後,又如梨花帶雨:「鄭哥他人那麼好,怎麼會欺負我?」這時,鄭倫一隻抓有紙巾的手伸了過來,而不等我有所反應,蕭之惠就將紙巾接了過去。電光火石之間,他們手碰手、心連心,骯髒至不堪入目。我只覺,我情何以堪?

  我一把扒拉上蕭之惠的手,她兩指一抖,抖下了拭淚的紙巾。在她紅彤彤濕漉漉的桃花眼的凝望下,我只聽鄭倫聲音如雷鳴:「唐小仙,你幹什麼呢?」

  我一甩頭,大義凜然如刑場上遭奸臣誣陷的忠臣:「你們這又是幹什麼呢?」

  「小蕭她受人欺負,受了委屈,你還莫名其妙地跑來火上澆油。」鄭倫又製造雷鳴。

  「我,我不委屈?新婚第二天我跑來給你送飯,卻抓著你和這狐狸精眉來眼去、動手動腳。我,我不委屈嗎?」我越說越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蕭之惠一愣,不由自主地囁嚅了一聲:「新婚?」鄭倫沒聽見,可我聽了個真切。她像是剛剛獲知這個喜訊,故此如遭晴天霹靂。但下一秒,她又大聲囁嚅了一聲:「狐狸精?」隨即,她的淚水汩汩,仿佛肝腸寸斷。

  鄭倫腦門兒青筋若隱若現:「唐小仙,你莫名其妙、血口噴人。」

  完了,都完了。我和鄭倫的感情仿佛海市蜃樓一般。身為夫妻的我們,他既不信我,我也不信他。試圖回憶戀愛中種種感人肺腑的往事,卻又少之又少。只有蕭之惠的大腦門兒越來越大,像星球一般由遠至近,撞在眼前。

  我隨之現出粗鄙形象:「姓鄭的,你他媽的給姑奶奶聽好了,我要和你離婚。」

  語畢,我奔出鄭倫的辦公室,奔出「倫語裝修工作室」。我背後依舊有雷鳴:「要離婚?好啊,你以為我不想離啊?」

  我再一次與鄭倫的那員男將面對面。他該下班卻不下班,趴在門口豎著耳朵瞪著眼,見我奔出,驚慌失措之餘竟說道:「鄭嫂您慢走。」我再次被他氣到手抖腳抖:「鄭個屁嫂啊?你沒聽見我們要離婚了啊?」

  鄭倫他手底下,到底都是些什麼妖孽?

  下了樓,我憤憤地打電話給孫佳人:「過來陪我吃飯。」可惜了我那漢堡可樂,白白拱手讓給了狐狸精,早知如此,不如在其中加半斤砒霜。孫佳人如脫胎換骨一般:「小仙姐,你還沒吃飯呢?不好意思啊,我沒辦法陪你了。我正陪我婆婆散步呢。」我大驚:這小妮子,還真言聽計從於我了。昨天我才剛剛勸她先降伏婆婆,今天她就陪其散步去了。

  掛了電話,我一扭臉,用餘光瞥見了鄭倫那氣人的男將立於我身後。我扭頭:「你幹什麼?」他伸手:「我叫吳哲,大家叫我阿哲。」我敷衍地同他握了握手:「你哲不哲的,關我什麼事?」吳哲又氣我:「鄭哥和之惠的事,關不關你的事啊?」媽的,他竟把我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相提並論。鄭哥和之惠?真是刺耳如錐子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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