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欣恬 > 大女三十 | 上頁 下頁
十六


  完了完了,我害了孫佳人。我正這麼想著,孫佳人就嚷嚷道:「小仙姐,這回你可害死我了。」

  孫佳人又直奔了我家,還得繼續去和我媽肩並肩地看電視,嗑瓜子。而我和鄭倫手挽手地直奔了商場。我唐小仙做夢夢見過一千零一次,我與我的男人為了結婚而置辦被褥。我夢中的被褥是火紅火紅的滑緞面兒,其上繡著栩栩如生的雙喜字和鴛鴦。不過,此樣式卻早已不時興了,偌大的商場中也尋它不見。

  我和鄭倫購物購到四肢軟綿綿,日用品幾乎買足了一麵包車。鄭倫問我:「我的姑奶奶,您這是要結婚啊,還是要移民外太空啊?」我振振有詞:「二者沒什麼區別,都是要展開人生的新篇章。」

  坐上了車,我扭頭看著身後一車的勞動果實,對鄭倫說:「今天真不好意思,都是你花的錢。」鄭倫一腳油門踩下去:「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馬上結婚的人了,還分什麼你我?」我一腔感動:「鄭倫,你真好。雖說我才剛剛開了店,變成了窮光蛋,但你相信我,我今後一定會好好賺錢,讓我們的日子更上一層樓。」鄭倫也感動了:「小仙,我也請你相信我。雖說我除了一間工作室之外,一無所有,今天更是欠下了一大筆信用卡的債,但我今後也一定好好賺錢,儘早讓你享盡榮華富貴。」

  天啊,我唐小仙突然暈車了,頭好暈好暈啊。老天爺,我唐小仙是說過我不愛錢,可,可您也不至於讓我陪著我的男人去償還信用卡的債吧?這一車的東西,能不能退了去啊?

  末了,我唐小仙一腔深藏的惆悵,被蕭之惠打給鄭倫的一通電話給打掃了。鄭倫開著車,目不斜視地對電話那邊的狐狸精說:「兩套方案他都不滿意?」想必,那邊的狐狸精說:「嗯,都不滿意。」於是鄭倫說道:「那我馬上過去。」於是,我耷拉下一張老臉。

  鄭倫把我送至社區門口。我諂媚:「上來坐坐吧,吃了晚飯再走?」鄭倫一口回絕:「不了。小蕭那邊正有個難纏的客戶。」我也變得難纏:「不嘛不嘛,人家不讓你走嘛,不讓你中那狐狸精的計嘛。」鄭倫瞥了我一眼:「唐小仙,我看你倒像個老妖精。」

  眼睜睜看著鄭倫的麵包車被蕭之惠的磁場吸走,我雙腳卻老老實實地吸在了地上。只因鄭倫剛剛指著一車的日用品對我說:「唐小仙,明天一早我們就去登記好不好?你別再患得患失了好不好?」我想想覺得也是:生米即將煮成熟飯了,她蕭之惠還能把這鍋掀了不成?她若真掀了,還不得燙得蛻了皮?

  「信用卡」這一名詞在我的腦中煙消雲散了。鄭倫是只潛力股,而我唐小仙是個高瞻遠矚的金融業人士。

  果不其然,孫佳人又和我媽在看電視。我剛一開門,我媽就抱怨:「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我們都餓了。」孫佳人幫腔:「都要餓死了。」我忙不迭更衣,又一溜煙入了廚房,洗米洗菜。我媽飄至廚房門口,說風涼話:「今天我就扮演你婆婆。」孫佳人的聲音也飄了過來:「我演你奶奶。」我怒火中燒,心想:你們倆真是我祖宗。

  等飯菜上了飯桌,孫佳人卻一口吃不下,歎氣道:「小仙姐,你命真好。」我抹了把汗:「當初焦陽讓你下廚房,你還不是抱怨得像比竇娥還冤。」孫佳人今時不同往日:「唉,如果我能有個乾淨的婆婆,讓我改行做廚師也行啊。」這下,我媽發了話:「你們這代人,嘴上都沒個把門的,想什麼就說什麼,這怎麼能和外人在同一個屋簷下和平共處?」接著,我媽又用筷子指著我:「你以為你變成鄭倫的內人,你和鄭倫的媽也就能互不見外了?」我一身冷汗,忙把筷子指向孫佳人:「聽見了嗎?別口無遮攔,再怎麼樣不也能說焦陽的媽不乾淨啊。」

  吃過晚飯,孫佳人收拾飯桌,我把我媽攙扶入她房。

  我媽開門見山:「還是想要戶口本?」

  我作揖:「媽,求求您了。下月四日就是我三十大壽了,在這之前,我一定要結婚。」

  我媽立馬走向日曆:「在這之前?這一共也沒幾天了啊。」

  我緊隨我媽:「明天啊,明天就是吉日啊。而且,明天我的『小仙女裝店』梅開二度,真乃雙喜臨門啊。」

  「啊?」我媽目瞪口呆:「明,明天?」

  我又把我媽攙扶到床邊坐好:「媽,明天一早,我和鄭倫先去登記。等晚上呢,我爸也回北京了。我們兩家人見個面,吃個飯,大功告成。」

  我媽口齒已不利索了:「等等,等等。難道,難道不應該先讓你爸見見鄭倫嗎?」

  「哎呀,媽,咱家您是一家之主啊,咱家您說一不二啊。」

  「這,這倒是。不過,也應該先讓我們兩家家長見個面吧?那個,那個什麼聘禮啊,嫁妝啊,都要商量商量啊。」

  「哎呀,媽。繁文縟節不值得提倡。再說了,他是獨子,我是獨女,咱兩家的錢財還不終是合二為一?」

  我看得出,我媽心中的天平已稍稍倒向了我這邊,於是,我又給了她一點睛之筆:「您再想想,您女兒已三十歲了,老姑娘了,老大難了。可人家鄭倫正值青春好年華,我們不著急,難道要等著人家著急啊?」

  這下,我媽把戶口本塞到了我手上:「對,該出手時就得出手了。」

  就這樣,還沒等孫佳人走出廚房,我就春風滿面地走出了我媽的房。

  我興致勃勃地打電話給鄭倫時,鄭倫在和蕭之惠吃晚飯。我一下火冒三丈:「這都幾點了?你沒忙完趕緊忙,忙完了趕緊回家,和她吃什麼飯啊你?」鄭倫吧唧吧唧嘴:「小仙啊,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我餓得慌啊。」我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可是,可是你和她吃飯,我氣得慌啊。鄭倫,我是即將與你終老的女子,你,你怎麼忍心活活將我氣死?」鄭倫被我的論調噎得咳如肺癆:「唐小仙,我是即將與你終老的男子,你卻忍心活活將我冤死。」

  而這一夜,冤不死的鄭倫始終沒有回家。他始終貓在工作室中時而憂鬱,時而暢懷,為一名難纏的客戶鞠躬盡瘁,只因為,那名腆著大肚腩的山西客戶在北京購下了六套灰頭土臉的新套房,且套套皆有二百平方米上下。鄭倫說:「它們在眼巴巴地等著我這化妝師啊。」我卻說:「是你在眼巴巴地覬覦那筆化妝費吧?」鄭倫歎氣:「有了化妝費,我才好還那筆信用卡的賬啊。」我啪地掛了電話,心想:做人還是做得現實一點好。而現實是,錢還是賺得多一點好。

  就這樣,迫于現實,我唐小仙忍氣吞聲地讓自己的未婚夫在結婚的前一夜,由一名叫蕭之惠的女子陪伴左右。

  孫佳人洗了一盤子小番茄,顆顆無懈可擊,但凡有一丁點兒瑕疵的,都被她拋棄在了垃圾袋中。我接過盤子,抓了一顆丟入口中:「你知不知道,剛剛廚房的水聲有如瀑布聲?」孫佳人不以為然:「不那麼洗怎麼洗得乾淨?」我又向口中丟入一顆:「這個月的水費你來繳。」我唐小仙的覺悟到不了珍惜資源,我唐小仙只想珍惜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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