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欣恬 > 大女三十 | 上頁 下頁


  第三章 嫉妒是結婚催化劑

  週五,我一覺睡到早上六點,抻長了胳膊拿到了桌子上的手機,第五次閱讀了一遍鄭倫昨晚發來的短信:唐小仙小朋友,我到家了。時間太晚了,就不給你打電話了,好好睡吧。昨晚,我捧著這短信,笑得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兒。在我唐小仙的這個年紀,能像蘆葦一般挑撥我心弦的,不再是「死了都要愛」的海誓山盟,而是腳踏實地的惦念。

  我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條大蟲,睡了個不知今夕是何年,直到我媽闖進來,隔著被子往我屁股上摑了一巴掌,我才又扭曲著醒來。我媽嚷嚷:「都九點了,你還睡?店還開不開了?」我一個激靈坐直了:「九點了?」俗話是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我倒來了一個「人逢喜事睡得爽」。

  等我打扮妥當,再乘坐公共汽車到了店門口時,時間已是近十一點了。

  隔壁襯衫店的小甜看見我,顛顛地跑了出來:「姐,今天這麼晚啊?」我訕笑:「啊,睡過頭了。」小甜青春的臉在陽光下粉嫩粉嫩的:「自己當老闆真是好啊,真自由。」我心想:你姐姐我今日的自由,是用之前七八年的不自由換來的。我實話實說:「你還不到二十歲呢,慢慢來,早晚一天會自由的。」襯衫店另一名年長的導購不知何時也走到了店門口。她鐵青著臉,果然駭人。我給小甜拋了個眼色:快回去上班吧。她一偏頭,瞥見鐵青臉,蔫蔫地就回了店。

  開業幾日,店內收支僅僅平衡,鈔票並沒有像我想像中一般源源不斷。我翻看著自己的帳本,店租、裝修、店內陳設,還有這一店的從廣州跋山涉水而來的女裝,外加上將來月月須繳的水電開支,突然覺得身上像背著座大山。這時,孫佳人打來電話:「小仙姐,明天我們去逛街如何?」我斥她:「我現在就是街,我現在是等著別人來逛我。」掛了電話,我又突然想及,自從著手籌備這間店,我手頭兒緊得連一瓶新的指甲油都再沒添置過。我吸了吸鼻子:誰說老闆好當啊?我們當老闆的苦衷,哪是你們這群下人知曉的。

  有客人進店時,我又馬上咧開嘴笑了。如今,傷春悲秋是於事無補了,賺錢才是真格的。

  客人穿著時髦,仰著下巴看我。我心想:莫非您眼睛長在脖子上,不仰下巴就擋上了?她伸著蘭花指從店的這頭,扒拉到那頭,末了問了一句:「件件都兩百以上,你憑什麼啊?」

  我心中的小火苗儼然被潑了一桶油下來,立馬變成熊熊大火了。我唐小仙現在是愛錢不假,是非常愛錢也不假,但我這賣兩百賺二十的低盈利率,說出去一準兒會被其他店家笑掉大牙了。不等我開口,那時髦女人就走向了門口:「裝修這麼破,賣賣日用百貨還差不多。」說完,她開門走了,留下我一人咆哮道:「你,你長得就和日用百貨差不多。」

  我在店中來回溜達,心想:我這裝修這麼了?白牆壁、藏青地毯、白金屬色的衣架,多麼簡潔、多麼質樸。再說了,你盯我裝修幹什麼?你是買裝修還是買衣服啊?我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鄭倫。他也說過我的裝修太糟糕了。我撇嘴:衣服不糟糕不就行了嗎?

  下午,我思前想後,還是給鄭倫打了電話:「如果唐小仙是你的女朋友,那你願不願意為小仙女裝店義務裝修呢?」鄭倫立馬道:「啊?那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晚上,鄭倫依舊在九點駕駛著麵包車來接我。

  鄭倫思考了一下午加一傍晚,以為自己終於思考出了個所以然:「唐小仙,我問你,你是不是為了省裝修的錢,才死乞白賴地要和我交往啊?」

  我大驚:「怎麼會?難道你以為你給我義務裝修完了,我就會甩了你?」

  鄭倫一臉哀怨:「難道不是嗎?」

  我撲哧笑了出來,覺得這大男人仿佛一隻防範大灰狼的小白兔。我也換上一臉哀怨,向鄭倫懷中依去:「那人家嫁給你好了,這樣,你該相信人家不會甩了你了吧?」我一邊生長著雞皮疙瘩,一邊聽鄭倫叫道:「啊?嫁給我?怎麼好像我又中計了呢?」

  我笑了。非常想嫁人的唐小仙我,覺得鄭倫真的是個上佳的選擇。

  週六,我好好打扮了一番。人說:戀愛中的女人都分外的美。其實,是戀愛中的女人都分外地愛打扮。我穿了素色小格子的及膝大衣、窄腿的長褲和豔粉色的細跟矮靴。我媽攔住我:「你穿得這麼好,就顯不出你店裡的衣服好了。」我不以為然,刷了睫毛膏又刷了唇膏,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門。

  才沒過多一會兒,我的一番打扮就又得到了除了我媽之外的第二個人的賞識。

  我剛走到已聚了三四個人的公車站牌下等車,那三四個人之中的一名男子就盯上了我。我沒在意,心想:有人看總比沒人看要好得多。不過,那男子竟還真的走了過來。他問我:「請問,這是十四路公車站嗎?」

  我抬頭看了一眼站牌,上面的十四赫赫然,油漆沒有脫落,也沒有被違法亂紀的小廣告遮攔。我點點頭:「是。」

  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等了半天了,一輛也不來,所以問問你。」

  我又點點頭,勉強替他解圍:「是啊,這車就是比較少。」

  我這一解圍,那男子倒活躍了。他說:「我叫文武,文武雙全的文武。」

  我不動聲色地掃視他,他年輕極了,像個仍沒畢業的大學生。他臉上有一顆青春痘,他一直企圖微微側著身子而不讓我看見它,不過,它生長的位置實在是太接近鼻樑了,所以,我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我禮貌地說道:「哦,你好。」

  見我沒報上名來,文武追問道:「你呢?你叫什麼?」

  我只得更禮貌了:「唐小仙。」

  這時,十四路公車終於在千呼萬喚中緩緩駛來。我對文武微微一笑一頷首,企圖結束對話。哪知,文武竟和我黏著上了車,一併鑽至了車尾,對話仍須繼續。文武滔滔不絕,他二十三歲,剛剛大學畢業,目前在某某飲用水淨化設備公司擔任技術人員。他又引我開口:「你也是剛畢業吧,我覺得我們年紀相仿。」

  我說了久違的實話:「不,我已經三十歲了。」

  文武小驚了一場,卻馬上又道:「真看不出來呢。不過沒關係,現在年紀沒什麼意義。」

  我心想:可你對我而言,也沒什麼意義。文武掃視我的雙手,我的十指上沒有戒指,也沒有戴過戒指的痕跡。

  公車行駛緩慢,週末的大街上依舊熙熙攘攘。

  文武又問我:「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道:「去上班。」

  「週末還上班?」

  「我自己開了一間店,天天須上班。」

  文武又小驚:「真是個不簡單的女孩子。」

  我背脊發麻,並不樂於自己被一個小毛頭稱之為「女孩子」。

  一路上,文武都沒有下車的苗頭,我也不樂於打探。直到我下了車,他卻也尾隨了下來:「我送送你吧。」無奈,我同他一道步行至了店門口。末了,我說:「你請回吧。我店中盡是女裝,有男人在,客人不自在的。」文武癟了癟嘴,點了點頭,說:「好吧,再見。」

  我松下一口氣來,打開店門。小甜又探頭探腦,她望了一眼文武的背影,小聲問我:「姐,你男朋友啊?」

  我忙否認:「才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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