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欣恬 > 側身遇見愛 | 上頁 下頁
四十九


  元薇則顛顛地把拖鞋撿了回來:「鄭媽媽,您可比我強多了,歐洋他常常說我腦子不如豬腦呢。」

  「小薇,你不但書寫得好,嘴巴還甜。喏,獎你的。」鄭儀從元薇拎來了水果籃裡,掰下一根香蕉。

  「鄭媽媽,我和歐洋這次來,是想勸您,咱們識時務者為俊傑。」元薇瞟了鄭歐洋一眼,而鄭歐洋側目不斜視盯著窗外,儼然是已經將今日的大權大任一併託付於了元薇:「那個,那個女的,聽說,她打算正式告您故意傷人,所以我和歐洋商量著,想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

  「什麼?大事化小?千萬別,最好她把事情鬧大,」鄭儀笑著,眼角的皺紋映襯著她的金屬圓環大耳環,十分不協調:「這樣,也許我就有機會剪刀我這臭小子他爸了。」

  鄭歐洋終於回過眼來:「他不是我爸,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縮頭烏龜,是個膽小怕事的窩囊廢。」

  啪。這次,鄭儀是用手拔下拖鞋,精准地砸在鄭歐洋的臉上:「混小子。」

  鄭儀拽著元薇在床邊坐下:「小薇,你評評理,他是我兒子,是我疼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拉出來的,憑什麼活著活著,他就比我懂什麼是佔便宜什麼是吃虧了?」

  元薇噗哧就笑了:「您這個『拉』字,用得真妙。」

  元薇一笑,鄭儀也笑了:「不過呢,你們今天來的正好,我正好也有事要跟你們說。小薇,你打算什麼時候成為我餓兒媳婦啊?」

  元薇難得有應變不過來的時候,這次,算一次。怎麼說著說著,就從官司說道了喜事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孫子抱抱啊?」鄭儀又補充道。

  「媽,你怎麼回事?」鄭歐洋忍無可忍了:「我只想著怎麼幫你擺脫麻煩,想著怎麼恢復我們自己評價的生活,可你腦子到底在想什麼?」

  「我只想讓你爸幸福。」鄭儀這句話說得出奇的平靜。

  「這,」元薇試探道:「這和我跟歐洋,結婚生子,有什麼關係?」

  「小薇,你寫過那麼多愛情,那麼多情話,可你知道嗎,它們通通不如我經歷的浪漫。」鄭儀的眼眶濕了,濕潤著她那炭黑的眼線,似乎隨時就可以成就出兩幅水墨畫來:「那時,他問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我說,嫁給你,然後給你生一雙兒女。我又問他,那你最大的 是什麼,他說,娶我,然後生一雙兒女,然後兒女再生兒女。」

  元薇在瞪著鄭儀繼續往下說,因為她壓根兒不認為這無休止的繁衍後代能和「浪漫」二字扯上關係,可鄭儀卻嘎嘣收了口,十分乾脆。過了好一會兒,鄭儀才又開口:「不浪漫嗎?」

  「完全不浪漫。」鄭歐洋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而且,你也沒有給他生一雙兒女,你只有我這麼一個混小子。還有,他連我這個兒子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在乎我的兒女?媽,你醒醒吧,他根本不在乎我們。」

  「胡說沒胡說。」鄭儀的眼睛變成了水墨畫了:「你胡說。」

  元薇手疾眼快,按住了鄭儀的兩個膝蓋,免得她再打拖鞋的主意。可結果,鄭儀順勢往元薇的肩膀一趴,拉開了號啕大哭的序幕。就這麼著,元薇最昂貴,最合意的白色上衣,就此變成了一張白色的宣紙。

  第八十四話:我就是你的眼睛

  五分鐘前,蘇木給凱蒂打電話,凱蒂說:「我再米蘭。」五分鐘後,蘇木卻連歌招呼都沒打,就恭候在凱蒂家的樓下。凱蒂穿著寬鬆的絨衣絨褲和平地的格子布鞋,手上拎著兩個塑膠袋,坦然地質問蘇木:「你怎麼來了?」

  蘇木接過塑膠袋:「你為什麼永遠不好客?」

  「我從來不好不速之客。」凱蒂率先走入樓棟。

  「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的。」蘇木亦步亦趨跟著凱蒂:「你說你在米蘭,所以我只是在這兒仰望你的視窗而已。」

  「你為什麼永遠這麼肉麻?」凱蒂駐足在電梯前。

  「維修中。」蘇木將電梯門上貼的佈告朗讀了一邊,而後建議道:「走吧,走樓梯。」

  「不,我累了。」凱蒂迅速反駁。

  「因為你剛從米蘭飛回來嗎?讓我看看你從米蘭帶回了什麼。」蘇木抬手,端詳著塑膠袋中的內容:「速食面,土豆沙拉,葡萄汁,微波甜玉米,微波咖喱飯。唔,原來米蘭人這麼懶惰,這麼講究效率。」蘇木得意洋洋於自認為的幽默。

  凱蒂一把奪過塑膠袋:「我累是因為我剛從超市回來,而我騙你,是因為我討厭你。我討厭你的窮追不捨,討厭你三七分的髮型,討厭你皮鞋裡的白色襪子,討厭你的『幽默』。」

  蘇木空著手,尷尬地摸了摸頭髮:「我幫你把東西拎上去,我就走。」

  凱蒂到底還是又把塑膠袋交給了蘇木,到底還是跟著蘇木走入了樓梯間。認識這個男人已近兩年了,他對她的目光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執著,就算她是別人的女人,就算她對他冷若冰霜,拒他於千里之外,他的執著依然如同野火燎原。自從認識了凱蒂,蘇木就再也沒穿過其他設計師的作品。凱蒂不止一次諷刺過他:「放過你的錢包,也放過我的作品吧,它們價值不菲,穿在你身上卻毫無品味。」凱蒂的說法雖誇張,卻也並非無稽之談。蘇木是中規中矩的男人,高矮胖瘦皆屬中等,眼睛不大,嘴巴不大。方下巴,端肩膀,這與凱蒂的唯美設計相去甚遠,可蘇木不在乎,他說:「我是你最忠實的擁護者。」凱蒂無計可施。

  凱蒂的「擁護者」自然不只蘇木一個,而如果要把他們分為兩類的話,那蘇木自成一類,其餘眾人則合併為另一類。在凱蒂認為,蘇木是唯一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當其餘人紛紛在左琛的璀璨下黯然畏縮時,蘇木卻沒有,他甚至還大膽到可以擋著左琛的面一次又一次地碰釘子。而且,蘇木也遠遠比其餘人君子,有時,連凱蒂都默許他親吻自己的臉了,而他的吻竟還是印在自己的手背上。

  樓梯間裡一片烏塗的昏黑,不足以令那能感應光亮度的聲控燈發光,卻足以令凱蒂屏住呼吸了。蘇木的腳步聲不疾不徐,漸行漸遠,凱蒂則拖拉地走在後面,她垂著手,虛虛實實地摸索著樓梯扶手。對凱蒂來說,黑暗失去了過度的顏色,再也沒有了朦朧,沒有了若隱若現,有的只是像電燈開關一樣的,啪地一聲的,就關上了她眼前所以的事物。凱蒂默默地數著樓梯的階數,五,六,七,八。

  直到,她徑直撞上了蘇木的胸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