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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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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燙笑著搖頭:「真是太巧了!宋翊,你有沒有得罪過我家蔓蔓?」 宋翊沒有說話,不知道做了個什麼表情,麻辣燙嘴微微一翹,笑笑地睨著他說:「那還差不多!」 我一直不敢去看他,我怕我一看到他,我的一切表情都會再次崩潰。我的眼睛只能一直看著麻辣燙,凝視著她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千種風情,只為君開。 我站了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要我陪你去嗎?」 「不,不,我自己就可以了。」 我匆匆扔下麻辣燙,快步地走著,等他們看不到了,猛地跑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那些擁抱、那些話語、那些笑聲都是假的嗎?我只是去了美國一個月,可感覺上如同我做了一次三十年的太空旅行,我的時間表和他們都不一樣,等我回來,一切都已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只有我還停留在過去。 一隻手抓住我:「你打算穿著這個跑到寒風裡去?你的外套呢?」他的手強壯有力,我的身子被半帶進了他的懷中。 我這才發覺自己淚流滿面,連眼前的人都看不分明,我急急地擦著眼淚:「我要去洗手間的,我只是去洗手間的……」 眼前的人漸漸分明,竟是陸勵成,而我竟然站在酒店的門口,進門的客人都向我打量,被他的目光冷冷一掃,又全都回避開。 他扶著我轉了個方向,帶著我穿過一道走廊,進入一條長廊,已經沒有客人,只有我和他。他推開一扇門,裡面有沙發、桌子、鏡子,一個白衣白褂的人立即恭敬地走上前,陸勵成給他手裡放了一張錢:「這裡不用你服務。」 侍者立即回避,陸勵成扶著我坐到沙發上:「這是私人衛生間,一切隨意,如果想大哭,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好。」 我默不做聲地捂住了臉,眼淚順著手指縫,不停地往下流。六年前,我曾以為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痛,可現在才知道,我雖然頻頻在夢中哭醒,卻沒有真正被摔痛過,我就如同一個懸崖底下的人,只是因為渴望著能夠到懸崖上,因為得不到難過,而現在,我一點點艱辛地爬上懸崖,終於站在了夢寐以求的地方,可是,沒想到,就在我最歡喜的時候,卻在一個轉身間,就被狠狠地推下懸崖,粉身碎骨的疼痛不過如此。 我哭了很久,傷心卻沒有一點減少,腦袋裡昏亂地想著,為什麼?為什麼?又在一個刹那間驚醒,我不能這麼一直哭下去。撲到洗手台前,看見自己妝容殘亂,兩個眼睛紅腫。我趕緊洗臉,又拿冷水不停地激眼睛,卻仍很明顯。 陸勵成一直坐在沙發上默默地吸煙,看我拿自己的臉不當臉地折騰,實在看不下去了:「你要不想人發現,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回家,睡一覺,明天自然就好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對著鏡子練習笑容。微笑,對!就這樣微笑!沒什麼大不了,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三步之內必有蘭芝……宋翊…… 胸口驟然一痛,眼淚又要湧出來,閉上眼睛,深深地吸氣。蘇蔓,將一切的一切都遺忘,唯一需要記住的就是:今天是你最重要的人的最快樂的日子! 挺直腰板,帶著微笑,走出了洗手間。 大廳裡,燈正紅,酒正綠,人間還是姹紫嫣紅,我心已萬古荒涼。 剛到走廊盡頭,就看麻辣燙撲過來,一把抓住我:「你去了哪裡?你要嚇死我嗎?我以為你又暈倒在哪裡了。」 「就是去了洗手間。」 麻辣燙盯著我說:「你撒謊,這一層共有兩個洗手間,我一個個全找過了。」她的眼睛裡有恐懼和慌亂,「蘇蔓,你別在我面前演戲,老娘在人前演戲的時候,你還在玩泥巴呢!你告訴我,宋翊是不是他?」 麻辣燙以為自己很鎮靜,其實她抓著我的手一直在輕輕發顫。 我笑著:「什麼他?哪個他?」一顆心卻在冰冷地下沉,我們兩個中至少應該有一個幸福。 「你的冰山!是不是宋翊?你去MG是不是為了他?」 我仍在努力地笑著,可那個微笑僵硬地就像一個面具:「你神經病!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那你怎麼解釋你今天的反應,還有你為什麼要躲起來哭?」 「我,我……我……」我該怎麼解釋? 我和麻辣燙,一個盡力微笑,一個好似冷靜,身子卻都在發顫。 *** 「打擾一下。」陸勵成站到我身後,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微笑著對麻辣燙說:「許小姐,我想我可以替她解釋一下她剛才在哪裡,因為我經常在這裡請客戶吃飯,所以我在這裡有一個私人包房,她剛才在私人洗手間中。」 「勵成?」麻辣燙竟然臉一下飛紅,有些無措地說:「陸、陸先生,你也在這裡?」 陸勵成笑說:「至於她為什麼會哭,我想許小姐應該能猜到原因,不過,現在已經雨過天晴。」 麻辣燙連耳朵根都變紅了,尷尬得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陸勵成微笑著,彎下身子,在我耳邊說:「要我送你過去嗎?」 我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即點頭。他微微曲起右胳膊,我挽住了他的胳膊。他笑對麻辣燙說:「請!」 麻辣燙看看我,看看他,咬著嘴唇,幽幽地說:「陸先生可真是讓人意外。」 陸勵成含笑說:「人生中有很多意外。」 麻辣燙在前面領路,到了桌子邊,宋翊也剛回來,一看到麻辣燙就問:「找到她了嗎?」 麻辣燙指指身後,宋翊這才看到我們,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陸勵成微笑著上前和他握手:「我那邊還有朋友等著,先把蘇蔓交給二位照顧,我晚一點再過來。」 宋翊看著我,沒有說話,麻辣燙譏嘲:「得了吧!讓我們照顧,至少不會照顧出一個淚人!是我們不放心你!」 陸勵成笑著替我拉開椅子,讓我坐下,他手放在我肩膀上,彎著身子,在我耳邊小聲問:「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點點頭。 他直起身,向宋翊告了一聲辭,轉身離去。 *** 侍者看我們三個人終於都到齊,立即開始上菜。我們低著頭,各懷心事地吃著。麻辣燙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時,咬著唇問我:「陸勵成,是不是他?」 我呆呆地看著她,腦子裡轉不過來她在問什麼,她氣得狠瞪了我一眼:「冰山呀!是不是他?」 我只能點頭,還能有更合理、更天衣無縫的解釋嗎? 麻辣燙鼓著腮幫子,似乎又是氣、又是惱、又是羞,我這時才反應過來事情哪裡不對勁:「你怎麼認識陸勵成?」 麻辣燙眼中閃過幾絲尷尬和羞愧,用笑意掩飾著不安和緊張:「北京城能有多大?他又不是國家主席,認識他有什麼奇怪?」 我低下頭,默默往嘴裡塞東西,雖然胃裡如塞了塊硬鐵,但不想說話時,掩蓋不安的最好方式就是埋頭大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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