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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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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明日天涯已陌路 面對漢朝的大軍,羌族向匈奴借兵,生死關頭,兩個最強大的遊牧民族聯合,共抵著農耕民族的進攻,兩方相持不下時,羌族內部突然爆發內亂,主戰的三個羌族首領被殺。漢朝大軍的鐵蹄趁勢掃蕩了整個羌族,令最桀驁不馴的西羌對漢朝俯首稱臣,其他羌族部落也紛紛歸順漢朝。匈奴扶持的烏孫叛王被殺,解憂公主的長子元貴靡被立為烏孫大國王,歷經波折後,解憂公主終於登上了烏孫國的太后寶座。她的女兒嫁到龜茲做王后,在解憂公主的斡旋下,龜茲也歸順漢朝。 解憂公主的掌權,意味著漢朝和匈奴在西域百年的鬥爭,從高祖開始,歷經惠、文、景、武、昭五位帝王,直到宣帝,漢朝終於大獲全勝,從此後,西北的門戶通道盡在漢朝控制。 建章宮在舉行盛宴,歡慶大漢的勝利,可這次戰役最大的功臣霍光卻沒有出席。他獨自一人坐在家中的假山溪流旁,自斟自飲,眉目間未見歡顏,反而盡是落寞滄楚。 喝得已有八九分醉,他舉杯對著明月,高呼:「太平已被將軍定,紅顏無須苦邊疆!」 腳步淩亂中,他瞥見松影寒塘下,映照著一個白髮蒼蒼、神情疲憊的男子。霍光醉意蒙矓中,指著對方喝問:「何方狂徒,竟敢闖入大將軍府?」 不料對方也指著他,挑眉發怒。他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這個寒塘中的老頭就是自己,悲上心頭,手中的酒杯跌入了池塘,「咕咚」一聲,水鏡碎裂,漣漪蕩漾中,那個碎裂的老頭變成了無數個畫面,從水面下呼嘯著撲面而來。 黑色鎧甲、紅色戰袍的是李陵,他劍眉含怒,劍蘊雷霆,正騎著馬向他沖來。 那個穿著胡裝,腰挎彎刀的是翁歸靡,爽朗的笑聲下是滴水不漏的精明。 一身宮裝的是解憂,她手握長劍,徐徐走來,眼中有決絕、有鄙夷。 顏若玉蘭、鬢如綠雲,微笑著而來的是馮嫽,可轉瞬就變了,她眼中有淩厲,有憤怒,握著解憂的手,哀哀落淚。 上官桀正指著自己的兒子上官安與他笑語,他也笑著點頭,屋子外面是幾個丫鬟推搡著憐兒,笑叫著「大小姐,去看一眼!不好也可以和老爺說。」憐兒羞惱得滿面通紅,掙開丫鬟的手跑了。可一眨眼,上官桀推倒了幾案,怒吼著向他撲來。 綠柳依依,黃鶯嬌啼,女兒憐兒才五歲,在園子裡蕩秋千,咯咯地笑著,「爹爹,爹爹,抱抱!抱抱!」他剛想伸手,她卻脖子上全是血,眼睛大睜地瞪著他,「爹,你答應過女兒的……」 …… 霍光的眼前光影交錯,時而黃沙滿天,時而柳蔭翠堤,時而歡聲笑語,時而鮮血四濺,一幅幅流轉而過的畫面,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眼前出現了宣室殿,殿堂陰暗幽深,雖然安靜得壓抑,他卻終於喘了口氣,看到一個人睡在龍榻上,他向前走去,突然,白髮蒼蒼的劉徹從龍榻上翻身坐起,喝問:「你在朕面前指天為誓的誓言可還記得?若有異心,子子孫孫,翦滅殆盡。」劉徹向他撲來,兩隻乾枯的手重重抓向他的脖子。 霍光「啊」的一聲驚叫,身子向後栽去,重重摔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霍光在自家後園飲酒時突然中風,自此,霍光纏綿病榻,身體每況愈下,可霍家的尊榮未受絲毫影響,劉詢封霍成君為皇后,又陸續加封霍禹、霍山、霍雲三人為侯。 雖然後宮中還有張氏、公孫氏,以及後來新選的戎氏、衛氏,可劉詢專寵霍成君,夫妻感情深篤。因為帝后恩愛,後宮反倒很清靜,人人都不敢、也不能與霍皇后爭寵,霍氏一門的尊榮達到極盛。 一年後,霍光在擔憂無奈中病逝于長安。作為一代權臣,霍光這一生未曾真正輸於任何人,只是敵不過時間。 霍光病逝的消息傳出,一直隱居于長安郊外,跟隨張先生潛心學習醫術的雲歌去向張先生告辭。張先生知道他們的緣分已盡,沒有挽留雲歌,只囑咐她珍重,心中卻頗是擔憂她的身體。近年來,雲歌肺部的宿疾愈重,咳嗽得狠時,常常見血,且有越來越多之勢。雲歌的醫術已經比他只高不低,她自己開的方子都於事無補,張先生更無能為力,只能心中暗歎「心病難醫」「能醫者不能自醫」。 受過雲歌恩惠的鄉鄰聽聞她要走,扶老攜幼,都來給她送行,雲歌和他們一一話別,等眾人依依不捨地離去,已是深夜,雲歌將行囊收拾好後,交給了于安,自己趕在日出前去往平陵。 平野遼闊,星羅密佈,墓塚沉默地佇立,點點螢火一明一滅,映得墓碑發著一層青幽的光,陣陣蛩鳴時起時伏,令夜色顯得越發靜謐。 雲歌一階階的臺階蹬著,周圍沒有一個侍衛出來阻擋,她也沒有覺得奇怪。在她心中,她想見他,所以她來了,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一個宮裝女子托腮趴在玉石欄杆上,凝視著夜色盡處,聽到雲歌的腳步聲,沒有回頭地說:「今夜的露水重,天亮前怕有大霧。」 雲歌站住,待看清楚隱在暗處的人後,走到她身側,也看向了遠處。 上官小妹說:「我最喜歡在這裡等日出,時間不長,景色卻會幾變。我有時候很好奇,你會在什麼時候來這裡呢?總覺得皇帝大哥應該喜歡和你看日出的。」 雲歌沉默地望著夜色盡頭,眉眼間有揮之不去的哀傷,小妹的眉眼也如她一般,凝聚著濃重的哀傷,她輕聲說:「我一直以為霍氏覆滅的那天,會是我最快樂的一天,可是昨天早上聽到外祖父病逝的消息時,我竟然哭了,也許因為我知道這世上很快就會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父親家族的人已經全死掉了,不久的將來,母親家族的人也會都走了。」 雲歌側頭看向小妹,小妹朝著雲歌,努力地想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我恨了霍光那麼久,他終於死了,可是我現在只有難過,沒有一點快樂。」 夜風中,小妹的身子似乎在顫,雲歌的身子也微微地抖著,她握住了小妹的手,兩人的手都是冰涼,誰也給不了誰溫暖,但是至少少了一份孤單。 沒一會兒,果然如小妹所說,在濛濛晨曦中,騰起了一大團一大團的白霧,很快就彌漫了整個曠野。白霧漂浮間,陵闕、石垣、陪塚、不知名的墟落若隱若現,景致蒼莽雄奇中透著寧靜肅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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