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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劉病已扶哲赤兒起身,哲赤兒赤紅著臉,一臉迷茫地說:「你功夫真好,你贏了。」

  劉病已知道這個老實人心上有了陰影,以後再過招,定會先不自信。哲赤兒的武功十分好,他的心無旁騖,已經暗合了武學中「守」字的最高境界。他只要心不亂,外人想攻倒他,絕不容易。

  劉病已對哲赤兒很有好感,本想出言解釋,點醒對方。不是我打贏了你,而是你自己先輸了。可再想到,哲赤兒縱然再好,畢竟是羌人,若將來兩國交兵,哲赤兒的破綻就是漢人的機會,遂只淡淡一笑,彎身行了一禮後,轉身離去。

  克爾嗒嗒勉強地笑著,向劉弗陵送上恭賀。

  「漢朝的勇士果然高明!」

  劉弗陵並未流露喜色,依舊和之前一般淡然,「草原上的功夫也很高明,朕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高明的摔跤搏鬥技藝。」

  因為他的誠摯,讓聽者立即感受到他真心的讚美。

  克爾嗒嗒想到哲赤兒雖然輸了,卻是輸在他們自己的功夫上,並不是被漢人的功夫打敗,心中好受了幾分,對孟玨說:「我想和你比試第二場。」

  孟玨本以為克爾嗒嗒以王子之尊,此行又帶了勇士、有備而來,不會下場比試,不料對方主動要戰。

  但既然對方已經發話,他只能微笑行禮:「謝殿下賜教。」

  雲歌不看臺上,反倒笑嘻嘻地問劉病已:「大哥,你究竟擅長什麼功夫?這台下有些人眼巴巴地看了半天,竟還是沒有一點頭緒。大哥,你也太『深藏不露』了!」

  劉病已對雲歌跳出來瞎摻和,仍有不滿,沒好氣地說:「有時間,想想過會兒怎麼輸得有點面子。」

  「太小瞧人,我若贏了呢?」

  劉病已嚴肅地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雲歌,最後來了句:「散席後,趕緊去看大夫,夢遊症已經十分嚴重!」

  雲歌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好一會兒後,卻又聽到劉病已叫她,仔細叮囑道:「雲歌,只是一場遊戲,不必當真。若玩不過,就要記得大叫不玩。」

  雲歌知道他擔心自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大哥關心。」

  劉病已冷哼,「關心你的人夠多了,我才懶得關心你。陛下坐在上頭,你斷然不會有危險。我是關心孟玨的小命。我怕他會忍不住,違反規定,沖到臺上救人。」

  雲歌「哧」一聲冷嘲,再不和劉病已說話。

  他們說話的工夫,孟玨已經和克爾嗒嗒動手。

  一個用劍,一個用刀。

  一個的招式飄逸靈動,如雪落九天,柳隨風舞;一個的招式沉穩兇猛,如惡虎下山,長蛇出洞。

  劉病已看了一會兒,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羌族已經先輸一場,克爾嗒嗒如果再輸,三場比試,兩場輸,即使阿麗雅贏了雲歌,那麼羌族也是輸了。克爾嗒嗒為了挽回敗局,竟然存了不惜代價、非贏不可的意思。

  孟玨和克爾嗒嗒武功應該在伯仲之間,但孟玨智計過人,打鬥不僅僅是武功的較量,還是智力的較量,所以孟玨本有七分贏面。

  可克爾嗒嗒這種破釜沉舟的打法,逼得孟玨只能實打實。

  最後即使贏了,只怕也代價……

  雲歌本來不想看臺上的打鬥,可看劉病已神色越來越凝重,忙投目臺上。

  看著看著,也是眉頭漸皺。

  看的人辛苦,身處其間的人更辛苦。

  孟玨未料到克爾嗒嗒的性子居然如此偏激剛烈,以王子之尊,竟然是搏命的打法。

  這哪裡還是「點到即止」的切磋?根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相搏。

  而且更有一重苦處,就是克爾嗒嗒可以傷他,他卻不能傷克爾嗒嗒。克爾嗒嗒傷了他、甚至殺了他,不過是一番道歉賠罪,他若傷了克爾嗒嗒,卻給了羌族藉口,挑撥西域各族進攻漢朝。

  他在西域住過很長時間,對西域各國和漢朝接壤之地的民情十分瞭解。因為連年征戰,加上漢朝之前的吏治混亂,邊域的漢朝官員對西域各族的欺壓剝削非常殘酷苛刻,西域的一些國家對漢朝積怨已深。若知道羌族王子遠道而來,好心恭賀漢朝新年,卻被漢朝官吏打傷,只怕這一點星星之火,一不小心就會變成燎原大火。

  孟玨的武功主要是和西域的殺手所學,他真正的功夫根本不適合長時間纏鬥,著重的是用最簡單、最節省體力的方法殺死對方。

  若真論殺人的功夫,克爾嗒嗒根本不夠孟玨殺。可是真正的殺招,孟玨一招都不能用,只能靠著多年艱苦的訓練,化解著克爾嗒嗒的殺招。

  孟玨的這場比鬥,越打越兇險萬分。

  一個出刀毫不留情,一個劍下總有顧忌,好幾次克爾嗒嗒的刀都是擦著孟玨的要害而過,嚇得殿下女子失聲驚呼。

  孟玨的劍勢被克爾嗒嗒越逼越弱。

  克爾嗒嗒纏鬥了兩百多招,心內已經十分不耐,眼睛微眯,露出了殘酷的笑容,揮刀大開大合,只護住面對孟玨劍鋒所指的左側身體,避免孟玨刺入他的要害,任下腹露了空門,竟是拼著即使自己重傷,也要斬殺孟玨於刀下。

  彎刀直直橫切向孟玨的脖子,速度極快。

  可孟玨有把握比他更快一點。

  雖然只一點,但足夠在他的刀掃過自己的脖子前,將右手的劍換到左手,利用克爾嗒嗒的錯誤,從他不曾預料到的方向將劍刺入克爾嗒嗒的心臟。

  生死攸關瞬間。

  孟玨受過訓練的身體已經先於他的思想做出了選擇。

  右手棄劍,左手接劍。

  沒有任何花哨,甚至極其醜陋的一招劍法,只是快,令人難以想像地快,令人無法看清楚地快。

  劍鋒直刺克爾嗒嗒的心臟。

  克爾嗒嗒突然發覺孟玨的左手竟然也會使劍,而且這時才意識到孟玨先前劍法的速度有多麼慢!

  孟玨的眼內是平靜到極致的冷酷無情。

  克爾嗒嗒想起了草原上最令獵人害怕的孤狼。孤狼是在獵人屠殺狼群時僥倖活下來的小狼,這些小狼一旦長大,就會成為最殘忍冷酷的孤狼。

  克爾嗒嗒的瞳孔驟然收縮,知道他犯了錯誤。

  而錯誤的代價……

  就是死亡!

  一個的刀如流星一般,攜雷霆之勢,呼呼砍向孟玨的脖子。

  一個的劍如閃電一般,像毒蛇一樣隱秘,悄無聲息地刺向克爾嗒嗒的心臟。

  在孟玨眼內的噬血冷酷中,突然閃過一絲迷茫和遲疑,還有……

  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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