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雲中歌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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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一側是臨空的半壁廊,另一側杏花正開得好。落花點點,秀雅清幽,頗有十裡杏花掩茅屋、九曲碧水繞人家的氣象。 湖面漸窄的好處是後面的追兵只能從一個方向接近她,雲歌的戲水技術很高,雖然此時體力難繼,但他們一時也難追上;可壞處卻是岸上的追兵已經有機可乘。幸虧有霍光的「留活口」之命,侍衛有了顧忌,只要雲歌還在水中,他們還奈何不了她。 「陛下,不如立即回宮。」于安進言。 不想劉弗陵不但未聽他的話,反倒隨著刺客逃的方向而去。 上官桀已經覺察出事情不太對,正困惑地皺著眉頭思索。于安還想再說,劉弗陵淡淡地問:「上官桀,你覺得是刺客嗎?」 上官桀謹慎地思考了一瞬,「未有口供前,臣不敢下定言。現在看疑點不少,皇帝來司馬府的事情,有幾人知道?」 于安說:「只陛下和奴才,就是隨行的太監和侍衛也並不知陛下要來霍大人府邸。」 上官桀皺著眉頭,「如此看來這刺客的目標應該不是陛下,那會是誰呢?」眼光輕飄飄地從霍光、桑弘羊面上掃過,又暗盯了皇帝一眼。 事情發生在自己府邸,沒有審訊前,霍光一句話不敢說,只沉默地走著。 桑弘羊完全靠人扶著,才能走得動,一面喘著粗氣追皇帝,一面斷斷續續地說:「如果……想要逃跑,就應該往東邊逃,那裡湖水和外相通,這個方向,如果……老……臣沒有記錯,是死路。如果……是……是刺客,不可能連府中地形都不熟悉就來行刺。」 霍光感激地看了眼桑弘羊,桑弘羊吹了吹鬍子,沒有理會霍光。 劉弗陵隔著杏花,看向溪水。陣陣落花下、隱隱燈光間,只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在水面時起時沉、時左時右,身後一眾年輕力壯的侍衛緊追不捨,那個身影卻若驚鴻、似游龍,分波而行、馭水而戲,只逗得身後眾人狼狽不堪,他卻依然「逍遙法外」。 看到自己府邸侍衛的狼狽樣子,霍光面色幾分尷尬,「長安城極少有水性這麼好的人,都可以和羽林營教習兵士水中廝殺的教頭一比高低了。」 上官桀面色立變,冷哼一聲剛要說話,劉弗陵淡淡地說:「何必多猜?抓住人後問過就知道了。」 眾人忙應了聲「是」,都沉默了下來。 溪水越來越窄,頭頂已經完全是架空的廊。雲歌估計水路盡頭要麼是一個引水入庭院的小池塘,要麼是水在廊下流動成曲折回繞的環狀,看來已無處可逃。 不遠處響起丫頭說話的聲音,似在質問侍衛為何闖入。 雲歌正在琢磨該在何處冒險上岸,不知道這處庭院的佈局是什麼樣子,是霍府何人居住,一隻手驀然從長廊上伸下,抓住雲歌的胳膊就要拎她上岸。 雲歌剛想反手擊打那人的頭,卻已看清來人,立即順服地就力翻上了長廊。 冷風一吹,雲歌覺得已經冷到麻木的身子居然還有幾分知覺,連骨髓都覺出了冷,身子如抽去了骨頭,直往地上軟去。 孟玨寒著臉抱住了雲歌,一旁的侍女立即用帕子擦木板地,拭去雲歌上岸時留下的水漬,另一個侍女低聲說:「孟公子,快點隨奴婢來。」 孟玨俯在雲歌耳邊問:「紅衣呢?」 雲歌牙齒打著戰,從齒縫裡抖出幾個字,「逃……逃了。」 「有沒有人看到大公子?」 「沒。」 孟玨的神色緩和了幾分,「你們一個比一個膽大妄為,把司馬府當什麼?」 看到雲歌的臉煞白,他歎了口氣,不忍心再說什麼,只拿了帕子替雲歌擦拭。 庭院外傳來說話聲,「成君,開門。」 「爹爹,女兒酒氣有些上頭,已經打算歇息了。宴席結束了嗎?怎麼這麼吵?」 霍光請示地看向劉弗陵,「臣這就命小女出來接駕。」 劉弗陵說,「朕是私服出宮,不想明日鬧得滿朝皆知,你就當朕不在,一切由你處理。」 「成君,有賊子闖入府裡偷東西,有人看見逃向你這邊。把你的侍女都召集起來。」霍光猶豫了下,顧忌到畢竟是女兒的閨房,遂對兒子霍禹下命:「禹兒,你帶人去逐個房間搜。」 霍成君嬌聲叫起來:「爹爹,不可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你怎麼可以讓那些臭男人在女兒屋子裡亂翻?」 霍光偏疼成君,面色雖然嚴肅,聲音還是放和緩,「成君,聽話。你若不喜歡住別人翻過的屋子,爹改日給你另換一處庭院。」 霍成君似乎很煩惱,重重歎了口氣,「小青,你跟在哥哥身邊,看著那些人,不許他們亂翻我的東西。」 雲歌緊張地看著孟玨,孟玨一面替她擦頭髮,一面板著臉說:「下次做事前,先想一下後果。」 聽到腳步聲,孟玨忙低聲對雲歌說:「你叫孟雲歌,是我妹妹。」 雲歌愣了一下,看到挑簾而入的霍成君,心中明白過來。 霍成君的眉頭雖皺著,卻一點不緊張,笑看著他們說:「孟玨,你的妹妹可真夠淘氣,上次殺了我的兩匹汗血寶馬,這次又在大司馬府鬧刺客,下次難不成要跑到皇宮裡去鬧?」 雲歌瞪著孟玨,稱呼已經從孟公子變成孟玨! 霍成君笑說:「見過你三四次了,卻一直沒有機會問你叫什麼名字。」 雲歌咬著唇,瞪著孟玨,一聲不吭,孟玨只能替她說:「她姓孟,名雲歌,最愛搗蛋胡鬧。」 霍成君看雲歌凍得面孔慘白,整個人縮在那裡只有一點點大,這樣的人會是刺客?本就愛屋及烏,此時越發憐惜雲歌,雲歌以前在她眼中的無禮討厭之處,現在都成了活潑可愛之處,「別怕,爹爹最疼我,不會有事的。」 整個庭院搜過,都沒有人。 霍光沉思未語,桑弘羊問:「和此處相近的庭院是哪裡?長廊和何處相連?杏花林可都仔細搜過了?剛才追得近的侍衛都叫過來再問問,人究竟是在哪裡失去了蹤影?」 侍衛們一時也說不清,因為岸上岸下都有人,事情又關係重大,誰都不敢把話說死,反倒越問越亂。 霍光剛想下令從杏花林裡重新搜過,上官桀指了指居中的屋子,「那間屋子搜過了嗎?」 霍光面色陰沉,「那是小女的屋子,小女此時就在屋子裡。不知道上官大人是什麼意思?」 上官桀連連道歉,「老夫就是隨口一問,忘記了是成君丫頭的屋子。」 門哐啷一聲,被打得大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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