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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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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孟玨和雲歌辭別後,沿巷子走到路口,只見一個單薄的身影立在黑暗中。 「許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外面?」 「我是特意在這裡等孟大哥的。雲歌睡下了?」 孟玨微微一笑,「本想安靜來去,不想還是擾了你們的清夢。」 許平君說:「那麼美的景致,幸虧沒有錯過。再說也和孟大哥沒有關係,是我自己這幾日都睡不好。前幾日深夜還看到雲歌和病已也是很晚才從外面有說有笑地回來,兩人竟然在荒郊野外玩到半夜,也不知道那些荒草有什麼好看的。」 孟玨笑意不變,好像根本沒有聽懂許平君的話外之意,「平君,我和病已一樣稱呼你了。你找我所為何事?」 許平君沉默地站著,清冷的秋風中,消瘦的身子幾分瑟瑟。 孟玨也不催她,反倒移了幾步,站在了上風口,替她擋住了秋風。 「孟大哥,我知道你是個很有辦法的人。我想求你幫幫我,我不想嫁歐侯家,我不想嫁……」許平君說到後面,聲音慢慢哽咽,怕自己哭出來,只能緊緊咬住唇。 「平君,如果你想要的是相夫教子,平穩安定的一生,嫁給歐侯家是最好的選擇。」 「我只想嫁……我肯吃苦,也不怕辛苦。」 跟了劉病已可不是吃苦那麼簡單,孟玨沉默了一瞬,「如果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幫你。」 許平君此行原是想拿雲歌做賭注,可看孟玨毫不介意,本來已滿心灰暗,不料又見希望,大喜下不禁拽住了孟玨的胳膊,「孟大哥,你真的肯幫我?」 孟玨溫和地笑著,「你若相信我,就回家好好睡覺,也不要和你母親爭執了,做個乖女兒,我肯定不會讓你嫁給歐侯家。」 許平君用力點了點頭,剛想行禮道謝,一個暗沉的聲音笑道:「夜下會美人,賢弟好意趣。」 來人裹著大斗篷,許平君看不清面貌,不過看到好幾個護衛同行,知道來人非富即貴,剛想開口解釋,孟玨對她說:「平君,你先回去。」 許平君忙快步離去。 孟玨轉身笑向來人行禮,「王上是尋在下而來嗎?」 來人笑走到孟玨身邊,「經過北城門衛太子一事,滿城文武都人心慌亂,民間也議論紛紛。小皇帝的位置只怕坐得很不舒服,上官桀和霍光恐怕也睡不安穩。不費吹灰之力,卻有此結果,賢弟真是好計策!本王現在對賢弟是滿心佩服,所以星夜特意來尋賢弟共聚相談。卻不料撞到了你的雅事,竟然有人敢和賢弟搶女人?歐侯家的事情就包在本王身上,也算聊表本王心意。」 孟玨笑著作揖,「多謝王上厚愛,孟玨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來人哈哈笑著拍了拍孟玨的肩膀,「今日晚了,本王先回去了,記得明日來本王處喝杯酒。」 孟玨目送一行人隱入黑暗中,唇邊的笑意慢慢淡去。卻不是因為來人,而是自己。為什麼會緊張?為什麼不讓許平君解釋?為什麼要將錯就錯?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眼看著許平君的大喜日子近在眼前,未婚夫婿卻突然暴病身亡。 雲歌從未見過那個歐侯公子,對他的死亡更多的是驚訝。 許平君卻是一下憔悴起來,切菜會切到手,燒火能燒著裙子,釀酒能把清水當酒封存到竹筒裡。 許平君的母親,整日罵天咒地,天天罵著許平君命硬,克敗了自己家,又開始克夫家,原本開朗的許平君變得整天一句話不說。 雲歌和劉病已兩人想著法子逗許平君開心,許平君卻是笑顏難展,只是常常看著劉病已發呆,盯得劉病已都坐不住時,她還是一無所覺。 雲歌聽聞長安城裡張仙人算命精准,心生一計,既然許母日日都念叨著命,那就讓命來說話。 不料張仙人是個軟硬不吃的人,無論雲歌如何說,都不肯替雲歌算命,更不用提作假了。說他每天只算三卦,日期早就排到了明年,只能預約,只算有緣人,什麼公主都要等。 劉病已聽雲歌抱怨完,笑說他陪雲歌向張仙人說個情。張仙人一見劉病已,態度大轉彎,把雲歌奉為上賓,雲歌說什麼他都滿口答應,再無先前高高在上的仙人風範。 雲歌滿心納悶又好奇,追問劉病已。 劉病已笑著告訴她:「張仙人給人算命靠的是什麼?不過是先算准來算命人的過去和現在的私隱事情,來人自然滿心信服,未來事情給的批語則模棱兩可,好的能解,壞的也能解,任由來人琢磨。來算命的人都是提前預約,又都是長安城內非富即貴的人,所謂的『有緣人』……」 劉病已話未說完,雲歌已大笑起來,「所謂的『有緣人』就是大哥能查到他們私事的人,原來這位仙人的仙氣是大哥給的。長安城內外地面上的乞丐、小偷、地痞混混、行走江湖的人都是大哥的人,沒有想到外人看著一團散沙爛泥的下麵還別有深潭,長安城若有風吹草動,想完全瞞過大哥,恐怕不太容易。」 劉病已聽到雲歌的話,面色微變。 他原本只打算話說三分,但沒有想到雲歌自小接觸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見多識廣,人又心思機敏,話雖是無心,可意卻驚人。 「雲歌,這件事情,你要替我保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雲歌笑著點點頭,「知道了。」 張仙人又是看手相,又是觀五官,又是起卦,最後鄭重地和許平君說:「姑娘的命格貴不可言,因為貴極,反倒顯了克相。你的親事不能成,只因對方難承姑娘的貴命,所以相沖而死。」 因為張仙人給許平君算過去、現在,都十分精准,許平君心內已是驚疑不定,此時聽到張仙人的話,雖心中難信,可又盼著一切真的是命,「他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張仙人捋著白須,微閉著雙目,徐徐道:「說是姑娘害死的也不錯,因為確是姑娘的命格克死了對方。但也不是姑娘害死的,因為這都是命,是老天早定好了的,和姑娘並無關係,是對方不該強求姑娘這樣的貴人。」 許平君的母親喜笑顏開,趕著問:「張仙人,我家平君的命究竟有多貴?是會嫁大官嗎?多大的官?」 張仙人瞅了一會兒許母的面相,「夫人日後是享女兒福的人。」淡淡一句話說完,站起身,緩緩出了大堂,聲音在渺渺青煙中傳來,「天地造化,飲啄間自有前緣。姑娘自有姑娘的緣分,時候到了,一切自然知曉。」 雲歌緊咬著嘴唇,方能不笑出來。雖是十分好笑,可也佩服這白鬍子老頭。 裝神弄鬼的功夫就不說了,肚子裡還的確有些東西。那些似是而非、察言觀色的話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說出來。 許平君走出張仙人宅邸時,神態輕鬆了許多。許母也是滿面紅光,看許平君的目光堪稱「躊躇滿志」。對女兒說話,語氣是前所未見的和軟。 雲歌滿心快樂下,覺得這個命算得真是值。化解心結,緩和家庭矛盾,增進母女感情。堪稱「家庭和睦、心情愉快的良藥」。以後應該多多鼓勵大家來算這樣的命。 雲歌瞥眼間,看到一個斗笠遮面的男子身形像孟玨,想著自那夜別後,孟玨一去無消息,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 猶豫了下,找了個藉口,匆匆別過許平君和許母,去追孟玨。 孟玨七拐八繞,身法迅捷,似乎刻意藏匿著行蹤。 幸虧雲歌對他的身形極熟,又有幾分狼跟蹤獵物的技能,否則還真是很難追。 雲歌滿心歡愉,本想著怎麼嚇他一跳,可看著他進了一家娼妓坊後,她一下噘起了嘴。 本想立即轉身離去,可心裡又有幾分不甘。琢磨了會兒,還是偷偷溜進了娼妓坊。 孟玨卻已經不見了,她只能左躲右藏地四處尋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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