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散落星河的記憶4 | 上頁 下頁
五八


  林樓將軍笑了笑,說:「戰場上最忌諱兩個指揮官,為了避免我站在一旁忍不住發表意見干擾到你,我索性就不看了。」

  小角一直知道林樓將軍賞識他、支持他。

  可以說,小角能被越級提拔,站在這裡指揮這場戰役,完全就是林樓將軍在保駕護航,但沒有想到他會信任到完全放權。

  林樓將軍鼓勵地說:「我當了一輩子軍人,經歷過大大小小無數戰役,見識過這個星際最優秀的軍事指揮家們,我很清楚自己的水準,這場戰役交給你指揮,比交給我自己指揮,我更放心。放手去幹,需要我的時候隨時叫我。」

  很多時候,鼓勵信任是比謾駡攻擊更強大的力量。小角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感覺,各種複雜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他雙腿併攏站直,抬起手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是!」

  林樓將軍回禮,帶著副官離開了指揮室。

  小角看著眼前的全息星圖——

  浩瀚的太空中,繁星閃爍。

  阿麗卡塔星是其中最美麗的星球,大小雙子星環繞著它,像是忠實的侍衛一般守護著它。

  自從奧丁聯邦建國,幾百年來,再無人能突破大小雙子星的防線,襲擊到阿麗卡塔。

  對所有異種而言,阿麗卡塔不僅是他們自由平等的家園,更是他們精神依託的伊甸園。現在,他卻要親手撕破阿麗卡塔的寧靜美麗。

  小角的手按在控制台上,向所有戰艦發出召集警報。

  他眼神冷漠,語氣堅定:「我是林榭號戰艦的艦長肖郊,本次戰役的指揮官。預計二十四個小時後到達奧丁星域,全體都有,全速前進。」

  所有戰艦呈倒V字排列,以林榭號戰艦為首,開足能源,全速前進。

  ***

  北晨號星際太空母艦。

  辦公室內,左丘白正在研究最近幾個月的戰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最近幾個月的戰役,林堅依舊維持著謹慎小心的指揮風格,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左丘白卻突然失去了那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才是真正的林堅,之前一直有一個對手隱藏在林堅身後和他交戰。

  如果他的直覺是對的,那個對手現在去了哪裡?

  左丘白心裡隱隱不安。

  如果不是楚墨對人類另有作戰計畫,需要他配合阿爾帝國的蠶食戰略,慢慢拖延時間,他倒真想發動一場猛烈的攻擊,逼迫出林堅背後的秘密。

  左丘白左思右想了一會兒,決定聯繫楚墨,提醒他注意。

  ***

  奧丁聯邦,阿麗卡塔星軍事基地。

  審訊室。

  楚墨正在親自審問抓捕的間諜。

  經過將近一年的折磨,紫姍遍體鱗傷,形容枯槁。

  自從知道紫宴還活著後,楚墨就知道紫宴留有後手,並不驚詫奧丁聯邦境內有紫宴埋伏的釘子。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顆釘子是紫姍——奧丁聯邦資訊安全部的部長,執政官楚墨的未婚妻。

  五十年的相處,他對紫姍雖沒有濃情蜜意,卻也是誠心相待、悉心教導,看著她從一個天真熱情的單純小姑娘慢慢變得沉穩幹練。

  這個女人不是他所愛,卻是他耗費了心血培養的妻子。

  他以為五十年的時間已經培養出足夠的感情,甚至想過,在實驗成功時兩人結婚,以一個盛大的婚禮作為人類舊紀元的結束、新紀元的開始。

  楚墨自嘲地苦笑。

  他居然一手培養了人類歷史上最高級別的間諜。

  不過,如果不是這麼高級別的間諜,也不可能竊取到他的實驗機密,並且成功地傳遞出奧丁聯邦。

  他一直很謹慎小心,為了保證實驗的機密性,每個參與實驗的研究人員不但接受過嚴格的背景調查,還受到密切監控。

  所有研究員都不能隨意離開研究基地,個人終端也都經過特殊設置,只能在奧丁聯邦星域內接收和發送信號。

  紫姍本來不可能接觸到研究資訊,但她是執政官的未婚妻,和他在一起已經將近五十年,他們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恩愛情侶。

  她利用所有人的麻痹大意,竊取了資訊。

  當楚墨發現異常時,加密資訊已經層層傳遞,送出奧丁聯邦。

  楚墨立即派人追蹤。

  幾個轉交資訊的人應該是職業間諜,一旦完成任務就服毒自盡了。手腳乾淨,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紫姍卻因為行事還不夠狠絕,沒有當機立斷,竟然回到小時候生活過的孤兒院,和曾經照顧過她的老師告別,結果耽誤了時間,在自盡前,被他救下。

  楚墨被激怒,把她交給特工,讓他們審問。

  經過長時間的審訊,不管是嚴刑拷打,還是藥物誘問,紫姍都不肯招供。

  紫宴在哪裡?紫宴的目的是什麼?奧丁聯邦內部還有其他間諜嗎?

  所有問題,紫姍都一口咬定「不知道」。

  楚墨只能親自審問。

  其實,他已經拼湊出事件的大致經過,肯定是紫宴為了獲取這條資訊,已經動用所有力量,奧丁聯邦政府內不可能再有他的釘子。

  現在,他更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紫姍這麼多年能偽裝得天衣無縫騙過他?

  為什麼紫姍會寧願做叛國者,也不願做執政官的妻子?

  紫姍雙手雙腳被縛,無力地靠坐在刑訊椅裡。

  楚墨坐在紫姍對面,用手指幫她把貼在臉上的淩亂頭髮梳攏到腦後,又幫她整理了一下囚服。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她臉上和身上的傷口,一點都沒有弄痛她。

  紫姍沉默地看著楚墨。

  她記得,真正和楚墨熟悉起來,是她成年生日前,去找他做手術。那時候,她就覺得這個男人有一雙靈巧溫柔的手,一定會對自己的女朋友很體貼。

  後來,她的猜測得到了驗證。

  楚墨是個很周到體貼的男人,即使在床上時,都會處處以她的感受為先,盡力讓她愉悅。

  楚墨平靜地問:「這幾十年,我對你不好嗎?」

  紫姍虛弱地搖搖頭,「你對我很好。」

  「你偽裝得真好,我一開始並不信任你,但五十年了,我以為時間自然會驗證一切,我已經足夠瞭解你。」

  紫姍苦笑,「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偽裝。」

  她日日生活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因為和紫宴的關係,棕離一直盯著她,就算她懂得偽裝,也不可能騙過楚墨、左丘白這兩個人精。連最優秀的職業間諜在他們面前都無所遁形,她哪裡有那本事?

  楚墨愣了一愣,突然明白過來,「你不是間諜?」

  紫姍說:「我一直告訴那些特工,我不是間諜,他們卻不肯相信。如果我和紫宴有勾結,怎麼可能瞞過你?」

  楚墨終於明白自己輸在哪裡了。

  他不是被紫姍騙了,而是被紫宴騙了。紫宴壓根兒沒有把紫姍作為間諜培養,也不是紫宴有意把紫姍安插到他身邊的。當然不管他怎麼觀察紫姍,都不會辨認出她是間諜。

  楚墨不解地問:「你不是紫宴的間諜,為什麼要幫他做這件事?」

  紫姍自嘲地笑,眼中淚光閃爍,「因為他是紫宴!如果有一天,封林突然死而復生,向你提出一個最後的要求,你能拒絕嗎?」

  楚墨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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