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星河的記憶4(54)_桐華

五四

　　洛倫一邊吃水果，一邊看著小角。

　　小角隔著圓形的合金桌，坐在她對面，背脊挺直，一言不發地任由她看。

　　洛倫指指身旁，小角起身，坐到了她旁邊的地板上。

　　洛倫把水果盒遞給他。

　　可以直接吃的水果已經都被洛倫挑著吃了，剩下的都是需要剝皮的紫提果，小角幫洛倫把紫提果一顆顆剝好，喂給洛倫吃。

　　洛倫突然伸手想要揭下他的面具。

　　小角的身體比意識快，立即閃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身子前傾，湊到洛倫面前，示意洛倫隨意。

　　洛倫取下小角的面具，露出了那張她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一邊吃著小角剝好的紫提果，一邊盯著他細細打量。

　　五官英俊、輪廓分明，猶如用雪山頂上的晶瑩冰雪一刀刀雕成。

　　不過，也許因為他穿著阿爾帝國的軍服，姿勢溫馴、態度柔順，完全沒有那個男人的冷傲強大，讓人覺得他和記憶中的那個人似乎相同，又似乎完全不同。

　　小角低垂著眼睛，好像不適應洛倫這樣赤裸裸地盯著他看。

　　「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很醜，不喜歡我的臉嗎？」

　　「我一直在騙你。你長得一點都不醜，甚至應該說，你比絕大多數人都英俊好看。」

　　小角抬眸，飛快地瞟了她一眼，將信將疑的樣子。

　　洛倫的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騙你嗎？」

　　「不管你做什麼，都可以。」小角把一顆剝好的紫提果遞到洛倫嘴邊，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如果這句話由其他男人說出來，洛倫會嗤之以鼻，但小角不一樣。

　　他已經用行動驗證了這句話，連她三番五次想殺他，他都只是把脖頸遞到她面前引頸受戮，欺騙又算什麼呢？

　　只要她想騙，他就願意被騙。

　　洛倫罵：「白癡！」

　　明知道她心狠手辣，性格喜怒不定，說翻臉就翻臉，完全就是一個怪物，卻一直無條件包容她。

　　「我不是白癡！」小角的表情很嚴肅，似乎很不滿洛倫還把他當成那個剛從野獸變回人，什麼都不懂的傻傢伙。

　　洛倫禁不住笑起來，一口含住他手裡的紫提果，「嗯，你不是白癡，你是傻子！」

　　小角的眉頭不滿地皺起。

　　洛倫不輕不重地咬了下他的指尖，慢悠悠地補了句：「只屬於我的傻子。」

　　小角呆呆地盯著自己的指尖看，一瞬後，抬眸看向洛倫，希望洛倫說明白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洛倫卻拿起一顆紫提果，慢條斯理地剝起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決定提前發動對奧丁星域的攻擊，你願意領兵攻克阿麗卡塔星嗎？」

　　「願意。」

　　洛倫抬眸看了他一眼，嚴肅地說：「你是異種，奧丁聯邦是異種的星國，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

　　「我是小角，願意為洛洛作戰。」

　　洛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角，似乎在甄別他每一個表情的真假。

　　小角突然用手捂住了洛倫的眼睛，「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哪種眼神？」

　　「你在通過我尋找另一個人。」

　　洛倫沒有否認。

　　小角問：「你還是不相信我？」

　　也許因為眼睛被蒙著，什麼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暖。洛倫打開心扉，說出了真話：「我很想相信你，但我……我害怕信錯了人。」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另一個人？我和……辰砂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說過你最早的記憶是做野獸時的記憶。」

　　「嗯。」

　　「沒有野獸能變成人，你能變成人是因為你在變成野獸之前就是人。」

　　「那個人是辰砂？」

　　「是。」

　　「你懷疑我想起辰砂時的記憶了？」

　　「是。」

　　「我沒有！」

　　「你不好奇你以前是誰嗎？不想找回失去的記憶嗎？」

　　「有一點好奇，但你不喜歡他，那些記憶不要也沒關係。小角只想要洛洛！」

　　小角鬆開手，雙臂環抱住洛倫的腰，頭側枕在她的腿上。

　　洛倫對這個姿勢非常熟悉。

　　小角還是野獸時，總是變著法子耍賴和她親昵，喜歡把頭枕在她的腿上，喜歡在她身上蹭來蹭去。後來他恢復人身時，生怕她心生嫌棄不要他了，也總是喜歡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腰，頭枕在她的腿上耍賴。

　　洛倫下意識地像以前一樣撫摩著他的頭。

　　時光在這一瞬似乎在倒流，回到了他們朝夕相伴的日子。

　　雖然困守一室，每天都是枯燥的實驗，可是沒有星際戰爭、沒有責任義務、沒有算計欺騙，只有陪伴和守護。

　　洛倫問：「我們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面了？」

　　「五年六個月。」

　　「我雖然希望你上戰場，但沒有想到你會比我還積極。你到底是為我而戰，還是在為你自己而戰？」

　　如果是小角，從有記憶時就和她朝夕相對，怎麼能忍受這麼長久的分別？只有辰砂，才會恨不得儘快脫離她的掌控。

　　小角悶悶地說：「我不知道我是在為你作戰，還是在為我自己作戰。」

　　「什麼意思？」

　　「以前你一直待在實驗室，我做你的實驗體，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可你變成了皇帝，需要的不再是實驗體。你需要的是能幫你打敗奧丁聯邦的軍隊，我必須要變得很強大，才能和你在一起。」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小角臉埋在洛倫膝頭不說話，洛倫推了他一下，「小角？」

　　「……林堅。」

　　洛倫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總是像野獸一樣直白熾熱的小角會那麼羞澀隱晦地把心思藏在一塊薑餅裡，再把姜餅藏到盒子裡，甚至藏到了盒子裡都嫌不夠，還要藏在餅乾底下的那面。

　　她自負聰明，能看透他人的欲望算計，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小角面對林堅時的自卑忐忑。

　　不是他真覺得自己不如林堅，只不過因為愛了，愛愈重，心愈低。

　　一個瞬間，洛倫做了決定。

　　她拽拽小角的耳朵，垂著頭輕聲問：「你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

　　「嗯，小角和洛洛永遠在一起。」

　　「那我的未婚夫怎麼辦？」

　　小角的身子驟然僵硬，從裡到外直冒寒氣。

　　洛倫卻一派淡定，還在繼續刺激他：「哦，明白了，你其實不是想做我的男人，只是想做我的寵物。」

　　小角霍然抬頭，直勾勾地盯著洛倫，眼神晦澀，壓抑著千言萬語難以言說的情感。

　　洛倫用食指點點小角的額頭，「那就這樣說定了，我會是很好的飼主。」

　　「我不是……」

　　洛倫笑眯眯地把剝好的紫提果塞進小角嘴裡，「投喂寵物。」

　　小角眼裡都是委屈不甘，卻沉默溫馴地垂下了頭，接受了洛倫的安排。

　　洛倫挑起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