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星河的記憶4(26)_桐華

二六

　　開幕式結束後，洛倫立即離開，趕去研究所。

　　她坐在飛船上左思右想，總覺得不放心，正在猶豫要不要聯繫小角，個人終端的蜂鳴音響起，來訊顯示是小角。

　　洛倫立即接通：「什麼事？」

　　「馬上要上飛船了，個人終端要上繳，在演習結束前都不能聯繫外界。」

　　「知道了。」

　　「你希望我怎麼表現？」

　　小角周圍應該有很多人，不停地有說話聲傳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不可聞，就好像他身上那個不能見光的字。

　　洛倫沉默了一瞬，說：「把體能控制在A級，別的你自己決定。」

　　「明白了。」

　　洛倫說：「還有一件事。」

　　小角安靜地等著。從個人終端裡傳來軍人的喝令聲，催促還沒有上繳個人終端的人儘快上繳，他卻好像一點都不著急。

　　洛倫說：「你留意一下邵茄公主，儘早把她淘汰掉，但不要讓她受傷，保護她的安全。」

　　「好。」

　　「注意安全。」洛倫主動切斷信號。

　　她凝視著小角身影消散的方向，表情怔怔的。

　　自從小角搬去軍事基地住，他們之間就好像沒有以前那麼親密了。

　　洛倫知道自己太忙，但每天的時間就那麼多。實驗至關重要，不但不能停，反而應該盡力加快速度；皇帝的工作也不能有絲毫懈怠，必須處理妥當；還有只許贏不許輸的戰爭……

　　胃部一下下痙攣抽痛，神經性胃病又犯了。

　　洛倫一手按壓在胃部，一手點擊個人終端，打開了需要處理的檔。

　　在飛船到達皇宮前，她還能看完一份文件。

　　＊＊＊

　　軍事演習要持續十五天。

　　洛倫有權觀看全過程，但她實在沒有時間關注，囑託林堅有什麼事就通知她。

　　她相信林堅明白「有什麼事」包括小角。

　　洛倫已經把從紫宴那裡得來的楚天清的研究資料全部整理完畢，有了大致的猜測和方向，她把項目交給封小莞去做。

　　封小莞沒想到自己進研究所才一年多，就能獨立做項目，又是驚喜又是惶恐，卻不敢表露出絲毫退縮。

　　在洛洛阿姨的詞典裡沒有「不行」兩個字，如果這一刻不行就努力下一刻行，如果今天不行就努力明天行。

　　封小莞暗下決心，一定會拼盡全力，讓洛洛阿姨滿意。

　　洛倫自己繼續在阿晟身上做著藥劑實驗。

　　幫助異種基因和人類基因穩定融合的藥劑已經在小角身上證明有效果，但小角是4A級體能，體質強悍，非常人能比，他能承受的藥效，換成其他人卻是催命毒藥。

　　如果當初的藥效能溫和一些，就算不能徹底挽留住葉玠的生命，也至少能延長他的生命。

　　洛倫希望最終研究出的藥劑，不僅僅適合A級以上的體能者，還能適合普通人，連E級、F級體能的人也可以使用；不僅僅適合異種，還能適合其他非純種基因的人類。

　　很多基因病都是體內基因相斥不融導致的先天性基因缺陷或者病變。如果藥劑能幫助不同基因的穩定融合，不但能治療很多基因病，還有可能提高人類的繁衍出生率。

　　雖然研究已經初具成果，明確了方向，但現在的研究依舊絲毫不輕鬆。如果說以前的研究像是大海撈針，那麼現在的研究就像是在針尖上雕刻出一個大千世界。

　　洛倫必須反復實驗調整，反復計算測試，才能分毫不差地把那個世界的勃勃生機呈現出來。

　　＊＊＊

　　阿晟昏迷了三夜四天后蘇醒。

　　一會兒後，他才明白自己在哪裡，看著洛倫，不停地眨巴眼睛。

　　洛倫不耐煩地拍拍醫療艙，「醒來了就趕緊起來，還有事要你做。」

　　阿晟嚷：「你不讓開，我怎麼起來？裸奔嗎？」

　　「真麻煩！」洛倫轉過身。

　　「我知道你不介意看男人裸體，可我很介意被你看！」阿晟從醫療艙裡鑽出來，抓起淡藍色的病人服，背對著洛倫匆匆穿上。

　　「好了。」

　　洛倫轉身。

　　阿晟穿著淡藍色病人服的背影映入眼簾，和鎖在記憶深處的另一個身影重疊，一瞬間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洛倫大腦一片空白，呆愣在當地。

　　阿晟恰好回身，看到她表情怪異，「怎麼了？」

　　洛倫立即恢復正常，仔細盯了一眼他的臉，若無其事地說：「傷疤淡了。」

　　「是嗎？」阿晟急忙對著醫療艙上的金屬面，打量自己，「好像是淡了很多。」

　　他的傷疤是當年和人打架時，被人砍的，一條刀疤從左眼角直到右耳根，斜穿過整張臉。因為當年沒有錢好好治療，就找了個便宜的黑診所，隨便處理了下。傷疤長好後，肌肉糾結，整張臉都有點變形。

　　洛倫問：「身體還有其他變化嗎？」

　　阿晟活動手腳，仔細感受了下說：「覺得身子很輕，好像充滿了力量。哦，對了！」

　　他拍拍自己的左腿，「我年輕的時候，過得很頹廢墮落，酗酒、打架、嗑藥、賭博，什麼都做。有一次和人打架，整條腿都被剁掉了。沒有錢做斷肢再生手術，就成了殘廢，差點餓死在街頭。後來碰到一個好心人，強迫我戒酒戒毒，又帶我去做斷肢再生手術，還借錢給我讓我去學獸醫，有了一技之長養活自己……」

　　阿晟似乎覺得自己扯遠了，急忙收住話頭，「這條腿看上去好了，但耽誤的時間太久，總是不太對勁，體能也從C級降到E級。現在卻沒有不對勁的感覺，就像是兩個一直不能完全融合的部件終於完全融合。」

　　阿晟突然意識到什麼，激動地問洛倫：「我會不會體能也變好了？」

　　洛倫沒理會他的問題，走到一台儀器前，示意他過去，「測試一下腿部機能，看看前後的資料差異。」

　　阿晟站到一個圓臺上，按照智腦的指令，又蹦又跳、又跑又踢。

　　洛倫一邊盯著監控螢幕上的資料，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閒聊：「那個好心人叫什麼名字？」

　　「千旭。千山連綿的千，旭日初升的旭。」

　　洛倫沉默地看著一組組資料閃過螢幕。

　　「我問他為什麼要幫我，他說我們有緣，因為我的名字裡也有個日字。我開玩笑地說看名字像兄弟，他笑說我們也許就是失散的親兄弟。」阿晟想到往事，又是緬懷，又是黯然，「小角就是他的寵物。星際大戰結束後，他讓我移民到曲雲星，說那裡應該比別的星球太平，拜託我好好照顧小角，我卻把小角弄丟了。他還說……」

　　洛倫冷斥：「少說廢話、專心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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