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星河的記憶4(22)_桐華

二二

　　花園裡。

　　阿晟和封小莞站在烤爐前，一個負責烤，一個負責搗亂。幸虧還有個烤爐，廚師一直在兢兢業業地工作。

　　小角和清初端著盤子，在挑選自己愛吃的食物。

　　洛倫坐在角落的花叢裡，一邊喝酒，一邊在看文件。

　　紫宴坐到她身旁，拿起洛倫喝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洛倫頭也沒抬地說：「普蘭提斯酒，專為A級體能者釀造，你最好不要喝，會增加你心臟的負擔。」

　　紫宴笑著搖搖酒杯，看著紅色的酒漿均勻地掛在玻璃杯上往下流，「好酒！」一仰頭把酒全喝了。

　　洛倫瞥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紫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阿晟說你要小莞做你的研究助理？」

　　「你有意見？」

　　「神之右手願意親自教導小莞，我哪裡敢有意見？但研究所的人不會有意見嗎？」

　　洛倫點擊了下螢幕，對紫宴勾勾手指。

　　紫宴探頭去看，是一份阿爾帝國公民的身份資料。

　　照片是封小莞，名字也是封小莞，出生地曲雲星。作為特殊人才，從曲雲星移民到奧米尼斯星，都是真實資料。只不過基因欄裡的標注不是攜帶異種基因，而是祖先曾經參照今鳥亞綱和頭足綱物種的基因編輯過自己的基因。

　　「你要讓小莞冒充普通基因的人類？」

　　「不算是冒充。」

　　紫宴明白過來。

　　小莞本來應該是被死神收走的孩子，洛倫編輯修改了她的基因，她才能活下來。

　　基因編輯已經在全星際被禁了上萬年，沒有人知道經過神之右手的編輯，小莞現在的基因到底算什麼。

　　洛倫端起酒杯，和紫宴的杯子碰了下，「只要你配合，我會保證小莞的安全。」

　　紫宴譏嘲：「我敢不配合嗎？」

　　洛倫攤開手掌，示意他應該有所表示。

　　紫宴把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資訊存儲盤放到洛倫掌心。

　　「楚天清在曲雲星進行秘密實驗的研究資料。」

　　洛倫的手一下子握緊，身子不自禁地前傾。她盯著紫宴，似乎想看清楚紫宴眼睛裡面究竟還藏著什麼。

　　「實驗室早已經炸毀，你怎麼能追查到四十多年前的資料？」

　　「你不是很清楚實驗室是被誰炸毀的嗎？資料是他特意留下的。」

　　洛倫沉默了一瞬，問：「我救你回來時，你遍體鱗傷、身無長物，這段時間你連這個屋子都沒有離開過，所有活動都在監控中，根本無法和外界聯繫，怎麼拿到的資料？」

　　「你給我的。」

　　洛倫立即反應過來，「那個培養箱？」

　　「我在底座上做了個夾層，放上土，再種上吸血藤，沒有人會想到裡面居然還藏著這麼重要的東西。」

　　「既然一直在你手裡，為什麼現在才給我？」

　　「因為……」紫宴的身子也向前傾，兩個人的臉幾乎碰到一起，已經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輕拂過自己的肌膚。

　　「因為什麼？」洛倫全神貫注，專注傾聽。

　　紫宴對洛倫的耳朵吹了口氣，「不告訴你！」

　　他靠坐回椅子，笑吟吟地看著洛倫，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洛倫愣了愣，不悅地警告：「別玩火！別忘記你現在是我的奴隸，我可以對你做任何事！」

　　紫宴慵懶地靠著椅背，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洛倫，眯著桃花眼看向樓上的臥室，「來啊！我倒是好奇到底誰才是玩物。你玩我，還是我玩你？」

　　洛倫重重放下酒杯，甩袖離去。

　　紫宴一口氣喝盡杯中的酒，仰頭看向頭頂的天空。

　　雲疏星淡，一輪皎潔的月亮高掛在天空。

　　他想起那個他出生長大的星球，每天晚上都是兩輪月亮爭輝。

　　在阿麗卡塔星上生活的人，都知道這份安寧的美景來之不易。奧丁聯邦志願參軍的年輕人遠遠高於其他星國，能間接服務軍隊的職業也是一般人最崇尚的職業。

　　那個曾經在月下縱酒高歌的他，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坐在奧米尼斯星上，幫助他們的敵人去摧毀無數人用性命和鮮血守護的美景。

　　＊＊＊

　　洛倫把資訊存儲盤放到智腦的讀取器上，一個個檔包出現在螢幕上。

　　她沒有立即打開，怔怔地看著螢幕發起呆來。

　　楚天清的秘密實驗室被炸毀後，所有研究員被剿殺，楚天清自己也被誅殺。

　　眼前的這份資料應該是唯一的一份。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這麼多年楚墨都很安靜。

　　因為楚天清一輩子的心血被毀，楚墨不得不重新再來。

　　他……既然能追查到秘密實驗室，不可能不知道楚天清的目的，為什麼要毀掉楚天清的心血，幫人類爭取時間？

　　洛倫眼前忽然浮現出很多年前的一幕景致——

　　火樹銀花、燈火輝煌的曲雲星街頭。

　　人們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戴著五顏六色、千奇百怪的面具載歌載舞，歡慶著一年一度的假面節。

　　在面具的遮掩下，人們沒有了基因之比，沒有了美醜之分，沒有了貧富之差，沒有了貴賤之別。

　　不管是異種，還是人類，都在平等快樂地享受節日。

　　小角端著一碟烤肉走進來，「你晚上幾乎什麼都沒吃。」

　　洛倫如夢初醒，蒼白著臉對小角勉強地笑了笑，「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小角看她要工作，把烤肉放到桌上，準備離開。

　　「小角。」洛倫叫。

　　小角停住腳步，回身看著洛倫。

　　洛倫指指房間裡空著的椅子，「陪我待一會兒。」

　　小角聽話地坐到椅子上，安靜地看著她。

　　洛倫問：「喜歡新工作嗎？」

　　「喜歡。」

　　「有人欺負你嗎？」

　　「他們打不過我。」小角的語氣很自負，似乎覺得洛倫的話問得很沒有道理。

　　「我也打不過你，可我常常欺負你啊！」

　　小角沉默地看著洛倫，似乎被問蒙了。

　　洛倫逗他：「為什麼我打不過你也可以欺負你？」

　　小角垂眸思索了一瞬，抬眼看向洛倫：「因為你是洛洛。」

　　洛倫笑歎：「傻子！」

　　……

　　閒聊中，她的心情漸漸安定下來。

　　洛倫把烤肉推給小角，「你吃東西，我工作。」

　　她打開檔，開始流覽研究資料。

　　小角凝視著洛倫。

　　她漸漸沉入工作中，眉頭微蹙，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電子筆，時不時在螢幕上寫寫畫畫做記錄。

　　窗戶半開，晚風徐徐吹來。

　　隨著紗簾飄揚，一陣陣濃郁的烤肉香傳來。

　　阿晟和清初一問一答，輕言慢語地聊著天。

　　阿晟的問題瑣碎細緻，清初卻沒有絲毫不耐煩，似乎完全理解一個人初到一個陌生星球的惶恐不安，她用自己的善意和耐心儘量解答，安撫著阿晟的各種疑慮。

　　封小莞在和廚師講她以前都吃過什麼樣的烤肉，邊說邊笑，銀鈴般的清脆笑聲裡毫無憂愁，洋溢著年輕的憧憬和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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