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星河的記憶3(94)_桐華

九四

　　洛倫怔怔地盯著兩條直線和鮮紅的零字，好像有很多事情飛掠過心頭——

　　小角站在臥室門口，怯生生地把野鳥叼給她。

　　小角踩著溪水撲騰。

　　小角委屈地問「我是不是很醜陋」。

　　小角吃完一整盤野雞，嘴角帶著湯汁，朝她傻笑。

　　小角抱著她在黑暗的礦井裡奔跑，石頭像是雨點般墜落。

　　小角坐在醫療床上，專心致志地看著她做實驗，一看幾個小時。

　　……

　　無數的記憶、無數的片段，似乎漫漫一生都囊括其間，連那些她以為完全不記得的浮光掠影也清晰湧現。

　　可是，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過，她只是呆呆地站著，呆呆地看著螢幕，腦子一片空白。

　　日月流轉、花開花落。

　　命運如洶湧的潮水，裹挾著人身不由己。

　　生命的光，如流星，劃過她的天空，又漸漸消失。

　　突然，兩條直線開始有了起伏，心跳從個位數漸漸攀升到兩位數。

　　洛倫身體晃了晃，頭昏腦漲，眼前發黑，心口窒息般地痛，忍不住張著嘴大喘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壓根兒沒有呼吸。

　　實際上只不過短短幾十秒，卻好像無限長，在生死間走了一個輪回。

　　喜悅來得澎湃又激越，洛倫眼眶發澀、鼻子發酸，卻什麼都來不及多想，目不轉睛地盯著螢幕。

　　一串又一串新資料出現，覆蓋住舊的資料。

　　變化越來越迅速，肉眼已經完全看不清楚資料，只看到綠色的光斑不停閃爍。

　　洛倫索性放棄了看螢幕，看向小角——

　　他腐朽潰爛的身體開始迅速癒合，就好像時光在倒流，一具已經死亡腐爛的屍體又一點點變回了生機洋溢的肉體。

　　突然，小角喉嚨裡發出一聲仿若野獸的怒吼，猛地一下子掙斷了一圈圈纏繞在他身上的合金帶，坐了起來。

　　他的身體半獸化，雙手變成鋒利的爪子，嘴裡長出獠牙，雙眼赤紅如血。

　　他躍下醫療床，盯著洛倫，殺氣凜凜地一步步走過來。

　　洛倫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竟然還惦記著他掙脫了資料獲取線，立即忙忙碌碌地調動監測儀，讓智腦全息掃描記錄。

　　等她設定好監測儀，再想要退避，已經來不及。

　　小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隨便一扯，就把洛倫整只胳膊拽脫臼。

　　洛倫抬手狠狠給了小角一巴掌，「白癡，你是4A級體能，控制住自己！」

　　小角抓住她的手，重重一捏，她的腕骨被捏碎。

　　洛倫痛得臉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小角張嘴，朝著她的脖頸咬過來，鋒利的獠牙已經刺破洛倫的肌膚。本可以大快朵頤，但他聞到了自己的氣息，不禁困惑地停下，臉貼著洛倫的脖子，又嗅又舔。

　　洛倫一隻手被他捏在爪子中，腕骨都被捏碎了，一隻胳膊被扯得脫臼，完全使不上力。她成了半個廢人，根本沒有辦法反抗，只能半仰著頭由著小角為所欲為。

　　小角又嗅又舔，喪失了神志的大腦裡黑茫茫一片，可混沌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叫：洛洛是我的、洛洛是我的！

　　洛洛是誰？我是誰？

　　欲望和理智搏鬥，小角在吃與不吃之間掙扎。

　　總是想一口咬下去，卻又總被那個叫喊著「洛洛是我的」的聲音阻止。

　　洛倫終於忍著劇痛把身體移動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她一腿撐地，上半身壓靠在小角肩頭，一腿彎起，用膝蓋朝著小角兩腿之間狠狠頂去。

　　嗷一聲痛叫，小角猛地甩開洛倫。

　　洛倫被狠狠摔到牆上，沿著牆壁滑落到地上。

　　洛倫兩手不能動，只能以背撐地，正要抬腳再踹，卻發現小角眼睛中的紅色漸漸褪去，似乎清醒過來。

　　「洛……洛。」

　　小角搖搖晃晃向前走了幾步，直挺挺地摔到洛倫身上，昏死過去。

　　洛倫被砸得全身都痛，幾乎丟了半條性命，禁不住慘叫。

　　「白癡！」她怒瞪著趴在她身上、無知無覺的小角。

　　洛倫又踹又蹬，掙扎著從小角身子下鑽出來，踉踉蹌蹌地爬進醫療艙，對智腦說：「自動治療。」

　　機械臂先幫她把脫臼的手接回去，再把捏碎的腕骨接好固定住，最後把傷口消毒止血。

　　完成自動治療程式後，不辨男女的機械聲響起：「治療完成。腦部受到過劇烈撞擊，有可能出現頭痛噁心，建議臥床休息。」

　　洛倫頭重腳輕地爬出醫療艙，查看監測儀上的各項資料。

　　小角的心跳平穩有力，其他身體資料也好得不得了。

　　洛倫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任由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走到工作臺前，調出剛才的實驗資料，開始仔細研究。

　　身周同時打開三塊螢幕，一塊上面顯示著她之前的歷史研究資料，一塊上面顯示著安教授的研究資料，一塊上面是最新的實驗資料。

　　時間一分分流逝。

　　洛倫一會兒仔細研讀最新的實驗分析報告，一會兒翻閱過去的記錄資料，一會兒敲打鍵盤，輸入新的調整方案。

　　連續工作了十幾個小時後，她終於確定了最新的藥劑配方。

　　洛倫頭痛欲裂，一邊揉著頭，一邊站起來。

　　小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盤腿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洛倫。

　　洛倫瞟了眼監測儀，看他的身體資料沒有任何異常，徹底放心了。

　　「感覺如何？」

　　小角表情迷惘地眨眨眼睛，「好像整個世界比以前更清楚，全身充滿了力氣。」

　　洛倫無語，看來身體真是好得不得了。

　　小角疑惑地盯著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腕，「你的手腕……」

　　洛倫正好經過他身旁，毫不客氣地踢了他一腳，「閉嘴！我現在沒心情說話。」媽的，到底誰才是應該受淩虐的實驗體？

　　小角不吭聲了。

　　洛倫沒有時間休息，給自己注射了一針止痛劑，將所有痛感遮罩。

　　她一邊喝營養劑，一邊開始做最後的模擬測試。

　　智腦中已經有根據葉玠的身體資料建立的虛擬人體模型，洛倫將新配製的藥劑資料引入虛擬人體模型中。

　　智腦開始模擬身體注射藥劑後的變化。

　　一行行資料滾動過螢幕。

　　洛倫聚精會神地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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