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散落星河的記憶3 | 上頁 下頁


  如果辰砂現在還有意識,知道自己不但殺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還導致了人類和異種徹底決裂,有可能讓無數異種失去家園、失去生命,他會選擇生,還是死?

  「駱尋教授。」法官在叫她。

  駱尋回過神來,急忙站起來,走到前面,接受詢問。

  「駱尋教授,讓異變獸昏迷的鎮靜劑是你研製的嗎?」

  「是我的研究小組研製的。」

  「藥效過去後,異變獸會怎麼樣?」

  「會恢復清醒。」

  「是指它恢復野獸的清醒,還是人的清醒?」

  「野獸的清醒。」

  「也就是它會繼續瘋狂地攻擊人、殺死人?」

  「……是。」

  「請問它有恢復人的意識,變回人的可能性嗎?」

  「有!」

  「需要多長時間才有可能變回人?」

  「……不知道。」

  「變回人的概率有多大?」

  「……不知道。」

  「也就是說,它有可能永遠都是瘋狂的異變獸?」

  駱尋內心十分抗拒回答這個問題,遲遲沒有張口。

  法官命令:「駱尋教授,請回答問題。」

  檢察官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又問了一遍:「駱尋教授,是不是有可能它永遠都是瘋狂的異變獸。」

  「是,但是……」

  「駱尋教授,問題結束了,謝謝你的協作,請回座位。」

  駱尋不甘心地想要把「但是」說完,可軍事法庭不同於民事法庭,兩個軍警已經站到駱尋身邊,示意她必須立即離開。

  突然,法庭一側的門打開。

  白髮蒼蒼的安教授和一個兩鬢斑白、面容清臒的男人並肩走了進來。

  安教授罕見地穿著一身軍裝,肩章顯示是少將軍銜。他身旁的男人拄著拐杖,步履蹣跚,也穿著一身軍裝,肩章顯示是一級上將,比安教授的軍銜還高。

  駱尋震驚地發現他竟然是辰砂媽媽筆記本中玫瑰花園裡的那個男人。

  雖然身有殘疾、一身戎裝,也難掩他的儒雅氣質。他和安教授肩並肩走進來時,簡直像是穿過幾十年歲月的風塵,從畫圖裡走了出來。

  安教授在奧丁聯邦德高望重,另一個男人卻好像比他更有聲望,法庭裡旁聽審問的人全部站了起來,用目光致敬,等他們落座後,才又陸陸續續地坐下。

  隱隱約約中傳來竊竊私語。

  「是楚教授!」

  「幾十年沒有見過楚教授了……」

  駱尋立即明白了這個男人是誰。

  能和安教授並肩而立、軍銜比安教授高、威望也比安教授高的楚教授,只有那個男人了——

  楚墨的父親楚天清。

  不但曾經是第四區的公爵,手握大權,還在基因研究上成就卓越,研製出了很多治癒基因病的特效藥,和安教授齊名。

  據說幾十年前,他為了救另一位公爵,受了重傷,差點死掉。好不容易活下來後,身體卻大不如前,坐骨神經受到破壞,落下了腳疾。

  一時間,駱尋心念電轉,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安教授沖她微微搖了下頭,示意她不要多言。

  駱尋想想自己的資歷,她的「但是」的確沒有任何說服力,而且她身份敏感,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引發中立者的反感,給辰砂帶來滅頂之災。

  她吞下了沒有說完的「但是」,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教授作為研究異變獸的基因專家接受了法庭的詢問。

  當安教授說異變獸有可能恢復神志變回辰砂時,大家雖然有質疑,但礙于安教授的威望,依舊尊重地聆聽。

  「……對已經發生的事,我非常悲痛,但辰砂不會是最後一個異變的軍人,我們必須往前看、向前走,所以我更想討論的是異變本身。這只異變獸是迄今為止,唯一還活著的異變獸,是最好的研究物件,不僅對研究突發性異變有幫助,還會對其他基因病的研究有幫助。」

  等安教授說完,一位法官看向楚天清,禮貌地詢問:「楚教授對異變獸有什麼看法嗎?」

  楚教授站起來,環顧了一圈聆聽審訊的人,徐徐說:「處死異變獸,只是一顆子彈的問題,似乎給了所有受害人一個交代,完美解決了問題。但是,真的完美解決了嗎?死了的戰士依舊死了,而且,不是死在戰場上,是死在自己的長官手下,他們的死亡讓人悲痛惋惜,卻沒有任何意義。如果讓異變獸活著,作為研究物件,很有可能大大推進異變的研究,那麼死亡就不是沒有意義,而是化作了春泥,滋養研究這棵樹,讓它能開花結果。殺死異變獸並不能解決問題,只有攻克異變,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經過激烈的討論,法庭宣佈:

  暫時不處死辰砂變成的異變獸,觀察一年。如果異變獸對他人的生命造成威脅,或者並不能達到預期的研究目的,再裁決處死。

  宿一和宿七興奮地相視一眼,都走了過去,感激地對安教授和楚教授道謝。

  駱尋看了眼安教授和楚教授,沒有打招呼就悄悄離開了。

  她不明白殷南昭在幹什麼,只覺得眼前像是籠罩了一團黏稠的濃霧,什麼都看不明白。

  不過,無論如何,辰砂的命總算是暫時保住了。

  駱尋摸摸汗濕的手,心裡沒有一絲輕鬆,畢竟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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