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星河的記憶2(2)_桐華

二

　　六天后，醫院病房。

　　洛倫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夢裡，她置身狂風呼嘯、漆黑一片的荒野，很像是這些年來她不斷會做的夢——獨自一人艱難地跋涉在荒無人煙的曠野上，一直不停地在走，可總也走不到盡頭。

　　最可怕的不是疲憊，而是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就好像她被全世界遺棄了。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她不是自己在跋涉，而是有人抱著她、迎著狂風在走。

　　那人像是呵護一粒珍珠般用溫暖的柔軟把她深藏在懷裡，把所有風沙都抵擋在了堅硬的蚌殼外。

　　洛倫全身都痛，痛得似乎身體被巨石碾壓成了一塊塊碎片，可因為有人陪伴，痛苦變得可以忍受。

　　是誰？誰和她一起跋涉在黑暗中？

　　洛倫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想看一眼他，卻完全睜不開眼睛。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摸索，好像摸到什麼，莫名地安心了。

　　縱然身似浮萍、命如蜉蝣，但十多年的生命並不是一片蒼白。

　　千旭、千旭……

　　「千旭！」

　　洛倫猛地睜開眼睛，眼前卻依舊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她驚慌地伸手去抓，抓到了一隻手。

　　辰砂安撫地反握住她的手，「你的護目鏡被石頭擊碎，傷到了眼睛，暫時看不見。」

　　洛倫怔怔地想，果然是在做夢嗎？可是，指尖的感覺太真實了！

　　辰砂說：「別擔心，楚墨已經幫你修復，很快就能恢復。」

　　「我不擔心。」洛倫仰著頭問：「辰砂，我可以摸摸你的脖子嗎？」

　　辰砂愣住了。

　　洛倫急切地央求：「我只摸一下，你就當是醫生檢查身體。」

　　辰砂沉默地握著洛倫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洛倫聚精會神，從下巴一直仔細地摸到鎖骨。

　　她曾在那個像墓地一樣的地穴內，仔細地撫摩過千旭的脖子。

　　對一個解剖過無數屍體、熟悉人類骨骼和身體構造的醫生而言，她的手指記得他的脖子，就像她的眼睛記得他的臉一樣，能在千萬人中認出他。

　　夢境裡，她摸到抱著她的人的脖子，知道了是千旭，才心心念念想要睜開眼睛。

　　可是，現在指尖的感覺清楚地告訴她：不是，絕對不是！

　　洛倫神情黯然地收回手，那麼真實的觸感，果然只能是一個夢。

　　辰砂定了定神，問：「洛倫，你和葉玠究竟怎麼回事？」

　　洛倫不答反問：「葉玠還活著嗎？」

　　「還活著。人在他們自己的飛船上，由阿爾帝國的醫生治療，聽說傷得很重。」

　　洛倫慢吞吞地說：「不是你告訴我有怨報怨、想打就打嗎？我和葉玠以前有些過節，現在體能好了，就想報復回去。找了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打架，他殺死了一隻岩風獸，莫名其妙就刮起了風暴。」

　　「什麼過節？」

　　洛倫摸索到被子，拽起來蓋住頭。「還能有什麼過節？不就是他強我弱，被他欺負了。」

　　「你……」

　　辰砂剛開口，洛倫立即蠻橫地打斷他：「解釋時間結束！」

　　她累了，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隨便他們去猜測吧，大不了就是發現了真相。

　　辰砂說：「我是想說你好好休息，執政官已經下令不再追究。」

　　洛倫做挺屍狀，蒙著被子不吭聲。

　　「這次救你出來的人是執政官。」

　　洛倫猛地掀開被子，急得聲音都變了：「不是你？為什麼不是你？我以為是你。」

　　「我被你的小花招騙到其他生態圈去了，趕到岩林時執政官已經把你救了出來。」辰砂安撫地揉揉洛倫的頭，「我知道你不待見執政官，不過這次的確是他救了你。」

　　洛倫默默地拉起被子，連頭帶臉都蓋住。

　　＊＊＊

　　聽說洛倫蘇醒了，封林和紫宴一起來看她。

　　封林想著，如果執政官再晚到一步，洛倫肯定就變成屍體了，十分惱火，劈裡啪啦一通罵：「你的基因被草履蟲侵襲了吧？最近去檢測過智商嗎？過六十了嗎？大腦裡長腫瘤了吧……」

　　洛倫默默聽訓，一聲不吭。

　　紫宴突然插嘴問：「你知道激發神級難度的方法？」

　　洛倫立即一口否認：「當然不知道！只是巧合，就算我討厭葉玠，想教訓他一頓，也不至於要把自己搭進去。」

　　封林對紫宴不耐煩地擺擺手。「別整天疑神疑鬼的，這事知道的人有限，我們都沒告訴洛倫，她到哪裡去知道？」

　　洛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睜著沒有焦距的眼睛，無意識地揉自己的手指，看上去像是一個碰到了大難題、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孩子，一臉茫然無措。

　　封林擔心地問：「洛倫，你沒事吧？」

　　洛倫回過神來。「千旭名字的事，你查了嗎？」

　　「查了。不過，這事我也不擅長，拜託紫宴幫忙去查的。千旭沒有用過其他名字，在孤兒院的檔案庫裡有他的記錄，宿舍的檔案資料也沒有遺漏，只不過應該用千旭在孤兒院的證件號碼查詢，幫你查詢資料的老師不夠負責，你又是讓個義工小姑娘去問的，她沒有上心，隨便查了一下就回復你，讓你虛驚一場。」封林在個人終端的虛擬螢幕上調出檔，「發你郵箱了，眼睛好了慢慢看。」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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