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星河的記憶1(59)_桐華

五九

　　苦苦努力了十年，可只要穆醫生一句話，她就會被打回原形，依舊是那個一無所有的死刑犯。

　　滿心絕望中，她突然想到千旭，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將要溺死的人終於看到了一個島嶼。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認識真實的她。她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千旭！

　　洛倫心慌意亂，急切地打開通訊錄。

　　她只想聽千旭真實地叫她一聲「駱尋」，告訴她：「沒有關係，你是駱尋，還有我在。」

　　洛倫手指輕點，正要撥打千旭的通訊號，嘀嘀的蜂鳴聲突然響起。

　　來訊顯示是辰砂。

　　洛倫驚了一下，立即恢復鎮定。

　　她接通音訊：「喂？」

　　「你在哪裡？」

　　「我的房間啊。」

　　「人在房間，卻聽不到我敲門？」

　　「哦，我、我……打了個盹。」

　　洛倫急急忙忙走出衛生間，打開房門。

　　辰砂盯著她。

　　洛倫心虛，誇張地笑：「怎麼了？突然發現我的美貌了？」

　　辰砂冷冷地說：「跟我去訓練場。」

　　洛倫一頭霧水：「幹嗎？」

　　「訓練。」辰砂轉身就走。

　　洛倫不得不快步跟上：「什麼意思？我已經訓練了一天。」

　　「還有空胡思亂想，證明訓練沒到極限。」

　　「什麼胡思亂想？你胡說什麼？」洛倫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反應過來，「是紫宴那個渾蛋告的狀吧？」

　　辰砂腳步微微一頓：「不是他。」

　　洛倫聽而不聞，著急地解釋：「你別聽紫宴胡說八道，我就是看著龍血兵團的兵團長走了下神而已。真的沒有什麼！」

　　「你看到他，害怕了。」

　　「我……」洛倫想否認，卻發現這就是事實，她的確害怕了。

　　蝴蝶兵團能這麼快得到龍血兵團的支持，也許是蝴蝶兵團危機處理能力一流，但更有可能是他們本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蝴蝶兵團執行的那兩次任務就是出於龍血兵團的授意。

　　任何一個人發現綁架自己、襲擊自己的幕後黑手有可能是龍血兵團的龍頭，肯定都會害怕。只不過，她害怕的不僅僅是龍頭。

　　洛倫訥訥地說：「害怕那樣的人也不算丟人。」

　　「害怕到把自己鎖在衛生間裡很丟人。」

　　洛倫鬱悶地歎氣，沉默地跟在辰砂身後，一路疾行。

　　天色已黑，訓練場的大部分訓練室都已經關閉，寬廣的大廳裡冷冷清清。

　　洛倫換好訓練服，辰砂帶著她走進漆黑的重力室。

　　智腦確認完他們的身份，燈光亮起。

　　辰砂把一罐營養劑遞給洛倫，言簡意賅地下達了一連串指令：「十秒，喝完。重力七級，和我對抗。不能堅持十分鐘，體罰。快跑，二十公里。」

　　洛倫快瘋了：「喂！需要這麼狠嗎？我又不是你的士兵！」

　　辰砂面無表情地說：「你也不是我老婆。九、八、七……」

　　洛倫再不敢耽誤，一把奪過營養劑，大口往下灌。

　　還沒有喝完，時間到。

　　「零！」

　　話音剛落，辰砂直接抬腳踹過來，洛倫被踹得像一隻風箏一樣飛起來。

　　不等洛倫落地，他又是一腳踹向洛倫，洛倫把手裡未喝完的營養劑罐子砸向他，借著黏糊糊的營養劑彌漫開來的一瞬，躲開了辰砂的第二腳。

　　還沒有來得及喘息，營養劑的罐子又被辰砂作為武器踢回來，呼嘯著砸向她的臉。罐子已經被踢變形，變得扁平尖銳，像是一把奇形怪狀的暗器。

　　洛倫雙手撐地，連著翻了十幾個跟鬥，才看著「暗器」貼著她的鼻尖飛過，砸到重力室的牆上。刺耳的摩擦聲中，「暗器」在金屬牆壁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劃痕，碎裂成兩個更尖銳的「暗器」，掉到地上。

　　洛倫悚然變色，她想到辰砂踢回來的東西千萬不要讓身體接觸到，卻沒有想到竟然能在金屬牆上都留下劃痕。

　　辰砂跺了下腳，兩枚「暗器」從地上彈起。

　　他一腳掃過，兩枚「暗器」再次呼嘯著飛向洛倫。

　　洛倫簡直要淚流滿面，真是不作不死，早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用罐子砸他。

　　洛倫像只壁虎一樣，貼著重力室的金屬牆快速游走，時高時低，時急時緩，把金屬牆當作自己的盾牌，去消磨「暗器」的力道。

　　……

　　當「暗器」變成四個時，洛倫竭盡全力，依舊躲避不開。

　　好不容易躲開左右兩側和後面的三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前面的一枚「暗器」直刺心口。

　　她驚駭地想：辰砂痛下殺手，肯定已經知道她是個假貨了！

　　就在她要閉眼受死的一瞬，辰砂竟然像鬼魅一般站在了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輕輕拉了她一下，「暗器」從她的胳膊和肋骨夾縫中飛過，刺進金屬牆。

　　本來就已經精疲力竭，又和死神擦肩而過，劫後餘生的洛倫站都站不穩，完全癱軟在辰砂懷裡。

　　洛倫大喘著氣說：「我知道了，你是把我當仇人！」

　　辰砂鬆手，洛倫「撲通」一聲，重重摔到地上。

　　「才堅持了七分鐘。重力調高一級。跑步。」

　　洛倫趴在地上裝死，好歹賴著休息一會兒。

　　辰砂冷冷地說：「加一公里……加兩公里……」

　　洛倫立即咬著牙爬起來。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跑道上，開始跑步。

　　辰砂呵斥：「快速！」

　　洛倫想哭，不是她不想快速，而是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她可是訓練了一天，又剛被他虐打了一頓。

　　洛倫的眼角餘光好像看到山貓，正懷疑自己疲累到眼花，卻聽到山貓威風凜凜的咆哮聲。

　　辰砂冷冷下令：「咬她！」

　　山貓閃電般沖過來，竟然張開嘴咬她的屁股，嚇得洛倫拼盡全力往前沖。

　　一個跑，一個追，好幾次屁股都差點被山貓鋒利的牙齒穿透，洛倫這才知道傍晚在山坡上時山貓真的只是在逗她玩。

　　洛倫不知道那個晚上究竟是怎麼結束的。

　　跑到十公里時，她就腦袋一團糨糊了，卻硬撐著不敢暈倒。

　　因為辰砂警告她：「不跑完，暈倒，明天翻倍。」

　　為了完成這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洛倫按照宿七教她的方法，調整呼吸，調整肌肉，讓每一絲力氣都不浪費，讓所有神識都固守在一個點。

　　極限中，她好像達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一呼一吸、一放一收，都有某種韻律。

　　她似乎是自己，又似乎不是自己。

　　直到辰砂的聲音模糊又清晰地傳來：「完成！」

　　她覺得自己停止了，可身體依舊在往前跑，辰砂擋住了她。

　　她茫然地看著他，嘴唇翕動：「可以暈倒了？」

　　如果不是辰砂的聽力異常，肯定什麼都聽不到，他說：「可以。」

　　洛倫的眼睛一閉，頭猛地垂下，挺立的身體像枯萎的花般，一下子萎靡了。

　　辰砂抱住了她，在她耳畔輕聲說：「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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