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星河的記憶1(28)_桐華

二八

　　突然，個人終端響了，來訊顯示是紫宴。看來終於有人發現辰砂把她扔在孤兒院了。

　　洛倫對千旭抱歉地笑笑，走到兩節車廂的中間，接通語音通話。

　　紫宴張口就說：「你在原地等著，我立即過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經在回去的星際列車上。」

　　紫宴語氣輕鬆起來：「不錯啊，不但沒有迷路，還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了。」

　　「童話裡公主要沉睡千年才能等到王子來救，我覺得太不靠譜，還是自救比較好。」

　　「你明知道辰砂的脾氣，為什麼要遲到？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洛倫不吭聲。

　　「為什麼不說話？」

　　「已經發生的事情，有什麼好解釋的？以後我會儘量遵守他的規則。」無法儘量的，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我去車站接你。」

　　「不用了。」

　　「注意安全，到了給我訊息。」紫宴切斷通話。

　　一個多小時後，星際列車到站。

　　千旭說自己的飛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坪，提議送她回家，可洛倫哪裡敢讓他知道自己住在斯拜達宮，忙說：「我朋友來接我，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兩人走出月臺，洛倫一眼就看到紫宴的飛車，幸好紫宴人雖然騷包，但車看上去和別的飛車差異不大。

　　她不敢多逗留，匆匆和千旭告別後，一溜煙地跑過去，貓著腰鑽進紫宴的飛車。

　　紫宴問：「那個男人是誰？這半天你在幹什麼？就算聯繫不上辰砂，為什麼不聯繫封林或者我？」

　　洛倫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弄得心裡十分不舒服，不卑不亢地說：「第一，我不是罪犯，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第二，辰砂才是我的丈夫，就算要質問，也應該由他來質問。」

　　紫宴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公主殿下，什麼時候你和辰砂真做了夫妻，再說這種話吧！」

　　洛倫一言不發地推開車門，就要下車。

　　紫宴探身過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洛倫狼狽地跌回座椅上。

　　兩人相距不過咫尺，呼吸相聞、四目相對，不禁都意外地愣了一下。

　　紫宴立即放開洛倫後退：「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洛倫完全沒想到他會道歉，一下子傻了，她突然發現，紫宴竟然是第一個對她道歉的人，一個好像最不可能道歉的人！

　　「天已經黑了，我送你回去比較好。」紫宴對智腦下達指令，飛車的自動駕駛開啟，向著斯拜達宮飛馳而去。

　　茫茫夜色中，狹小的車廂裡突然響起洛倫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們心裡究竟怎麼看我，一個交易來的昂貴貨物，一個珍貴的試驗體，辰砂名義上的妻子……洛倫公主已經被阿爾帝國遺棄，但我沒打算遺棄自己，我會努力去瞭解阿麗卡塔，也許有一天，我會像你們一樣，找到一份喜歡的工作，有幾個能交心的朋友，知道阿麗卡塔哪裡好玩，哪裡不好玩，像一個真正的奧丁公民那樣在這個星球生活。」

　　紫宴手裡把玩著的塔羅牌漸漸停了下來，安靜地聆聽。

　　「封林的基因研究，該配合的地方我會配合，但是，我絕不會當你們圈養的人形蘋果樹。」大著膽子說出真實的想法，洛倫無法預料紫宴的反應，但是，她必須申明自己的底線。

　　紫宴轉頭看著洛倫，目光幽深。

　　洛倫坦然地回視他：「您似乎對我格外關注，肯定不是因為我合了您的眼緣。我保證您擔心的事不會發生，因為，我不可能做阿爾帝國的間諜。」

　　紫宴斜倚在座位上，眉頭挑了挑，似笑非笑地說：「公主殿下覺得我是那種『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人嗎？」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紫宴蹺著二郎腿，摸著下巴嘀咕：「原來一聲對不起，就能讓你囉囉唆唆說這麼多。」

　　他突然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蓋上，真摯地看著洛倫：「對不起！」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期待著洛倫再說點掏心掏肺的話。

　　「滾！」洛倫一時沒忍住，心裡徘徊了很多次的話脫口而出。

　　她驚得一下子掩住嘴，紫宴卻大笑起來：「說出了心裡話很爽吧？」

　　洛倫破罐破摔：「是啊。」

　　晶瑩剔透的紫色塔羅牌從紫宴指間飛出，滴溜溜地繞著洛倫的脖子打了個圈，飛回他指上。

　　他夾著牌，遞到洛倫面前，兩枚耳墜整整齊齊地放在牌上，洛倫下意識地去摸耳朵，耳墜竟然只剩下小半截。

　　紫宴笑眯眯地說：「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沒有爽的資格，很不幸，你好像是其中一個。」

　　洛倫鬱悶地轉過身，頭抵著車窗，一下下地撞著。真是腦子被夾了，為什麼明知道他是妖孽，還要送上門去找虐啊？

　　「謝謝，再見！」

　　飛車還沒有停穩，洛倫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

　　「喂，友情提醒一下，你的丈夫正等著你的答案呢。」

　　什麼意思？洛倫疑問地看紫宴。

　　紫宴向上指指：「車站的那個男人。」

　　洛倫抬頭望去，看見辰砂站在窗戶邊，雙手插在褲兜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洛倫鬱悶：「你打小報告？」

　　「是你說的只有辰砂有權問你。」紫宴理直氣壯。

　　洛倫拖著步子，慢吞吞地走進屋子。

　　既然無法逃避，還是主動面對吧。

　　她敲了敲辰砂的門：「可以進來嗎？」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

　　洛倫走進去，還沒想好怎麼開口，辰砂轉過了身，面若寒冰、目光森冷：「和你一起走出車站的男人，讓你突然演技爆發的男人，是同一個人嗎？」

　　洛倫目瞪口呆。

　　她知道辰砂行事風格和紫宴截然不同，總是直來直去，直擊要害，但他比她以為的還要敏銳犀利。

　　辰砂從洛倫的反應已經得到答案：「他是誰？」

　　洛倫低聲說：「他叫千旭，以前是孤兒院的孩子，現在是聯邦軍人。我們在研究院認識的，我沒有告訴他我的身份。如果你要我和他絕交，我希望自己去和他解釋清楚一切。」

　　辰砂淡淡地說：「結婚檔上沒有規定你不能交友。」

　　嗯？

　　洛倫反應了一瞬，才理解辰砂的意思：「你、你是說你不管？可你剛才追問我……」

　　「我應該管嗎？」

　　洛倫立即果斷地說：「不應該！」

　　「合理的詢問是為了確保你的安全，作為法律上的丈夫，我要為你的安全負責。」

　　洛倫無語了，你剛才的樣子是合理的詢問？那你不合理的詢問該有多嚇人？

　　「問話結束，你可以出去了。」

　　「是！」

　　洛倫呆呆地轉身往外走，突然想起什麼，停住了腳步。她回身看著辰砂，欲言又止。

　　辰砂皺眉：「說！」

　　洛倫小心翼翼、吞吞吐吐地試探：「你剛才說……法律上的丈夫，那個、我們……只是法律關係？」

　　「你愛我？」

　　洛倫搖頭。

　　「很好，我也不愛你。我們的關係只需停留在法律層面。」

　　「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假夫妻？我們的關係只是為了方便研究我的基因？」

　　「對！你配合封林的研究，我保障你的安全。」

　　洛倫如釋重負，突然覺得紫宴說得不錯，辰砂雖然不近人情，但只要遵守他的規則，並不難相處，至少比反復無常的紫宴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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