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
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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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清楚什麼感覺,昨天覺得事情天大,可是今日卻覺得自己有些小氣。關荷出來玩一次不容易,我不但不幫她,反倒一直在心裡嫉妒她,明知道她不會滑,卻一點不為她考慮,只想著自己,我很羞愧。 他說:「我們和好,好不好?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會改的。」 張駿不像是說這種話的人,可他說了,所以他是喜歡我的,對嗎? 我低聲說:「我現在要回家了。晚上八點我們在橋頭見。」 他開心地笑:「好,不見不散,如果你不來,我可會等一晚上的。」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立即亮了,只覺得一切的一切都不算什麼,原來他是如此掌握著我的喜怒,烏雲密佈還是陽光燦爛都只在他一念之間。 吃晚飯時,妹妹向爸爸訴說她的那個同學家裝電話了,這個同學家也裝電話了,為了方便她們做功課,強烈要求我們家也裝電話。 那個時候,固定電話的初裝費要一千五百塊錢,和我媽媽一個月的工資差不多,節儉的媽媽壓根兒捨不得花這個錢。爸爸猶豫不決,妹妹拽我,示意我幫忙。我不想理她,作業是靠打電話打出來的?可忽然就想到了張駿,快下火車時,甄公子、黃薇、沈遠哲他們互相交換電話號碼,張駿把他家的電話號碼寫給我,又興沖沖地問我要電話號碼,我只能羞澀難堪地說:「我家沒電話。」 我的心一跳,立即幫著妹妹一塊兒請求爸爸安電話。 在我和妹妹的集體攻勢下,爸媽同意了我們的請求,作為交換條件,我要繼續保持現在的學習成績,而妹妹要努力考入班級前十名,妹妹想都沒想,一口答應。在電話的誘惑前,她已經化身超人,無所不能。 電話的主機安裝好後,爸爸又從單位拿了一個電話,宣稱我們誰能完成學習任務就給誰的臥室裡安裝分機,妹妹和爸爸撒嬌,先給她安上,她保證完成任務,沒等她賄賂成功爸爸,我就趁著他們不在家,一個人佈線接機,把電話成功安裝到了我的臥室。 爸爸媽媽非常驚喜,誇讚我動手能力強,妹妹卻氣得眼淚汪汪,我嘲笑著說:「學個教訓,記住靠人不如靠己。」 媽媽安慰妹妹,許諾只要她考入班級前十名,立即給她裝分機,而我如果成績下滑,就立即把分機撤掉。 現在想想,我們這代人在成長中沒吃過什麼苦,可也沒奢侈享受過,明白一切來之不易,所以,我們後來都挺孝順父母。 4 愛情是什麼 愛情並不是由智慧掌控,而是由命運掌控。 我們永不會比命運聰明,每當我們以為掌握了愛情的真諦,命運就在冷笑。 大概從小受小波、李哥、烏賊的影響,我對友誼的定義充滿了江湖味:誠心相待、義氣為先,必要時刻,不惜兩肋插刀,生死相赴。 我覺得自己一直做得很好,我沒有虧欠過任何一個朋友;可關荷令我的道德標準受到強烈衝擊,我一方面因為她的美好,視她為好朋友;一方面卻又嫉妒她的美好。 行為和自己的道德標準背離,使我常常被羞愧折磨。因為羞愧,我就會刻意地對關荷更好,彌補自己曾經的陰暗,可關荷並不知道我的思想鬥爭,她只是看到我對她好,所以,她就善良地用同樣的好來回報我,我們的友誼越來越深,可我仍然無法不去嫉妒她,友誼的加深只能讓我的愧疚越來越重。 因為愧疚,我越發對她好;因為我對她好,她也對我好,友誼自然加深;因為友誼加深,我很愧疚。我陷入了一個怪圈的迴圈中。 因為那天出去打保齡球、滑旱冰時,我心裡非常陰暗地產生了一系列玷污友誼的思想活動,覺得對關荷很抱歉,很蔑視自己,所以,在看出她很希望自己能像別的同學一樣滑翔時,我決定教她滑旱冰。 張駿嘲笑我:「就你這技術還敢去為人師?」 「我的技術怎麼了?教完全不會的人綽綽有餘,教會最基本的滑行後,倒滑、單腳、花樣都完全可以自己學。」 「我不是懷疑你,我是擔心你。教人滑旱冰,如果自己技術不好,會很容易摔跤,我去找滑得好的男生教她。」 「關荷很要面子,她可沒興趣在男生面前摔得四腳朝天,你要不信,給她打電話。」 看過那天關荷小心翼翼,始終不敢放開的樣子,我就明白沒有哪個男生能真正教會關荷滑旱冰。 張駿立即打了,答案果然如我所料,他驚異地看著我。 其實,關荷的心思一點不難猜,因為那就是放大了的我的心思,我當年學旱冰時,也是躲在暗中苦練,壓根兒不願意讓班裡的人看到我的笨拙,只不過我是因為自卑產生的過度自尊,她的原因卻要更複雜一些。 每週兩次,成了我和關荷的單獨「約會」時間。 我對她異樣的耐心,自尊驕傲的關荷雖然一句口頭的感激都沒有說,可她心裡的感激,我能感覺到,我們的友誼在飛翔的軲轆中飛速增長。 暑假還沒過完,關荷就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要她願意,她也可以穿著小短裙,成為旱冰場上一道亮麗的風景。 作為謝師禮,關荷請我去吃麻辣燙。 在路上,我看見了一個故人——妖嬈。 烈日底下,一個戴著棒球帽的男子踩著三輪車,妖嬈坐在車後面,身旁堆滿了紙箱子。她目不斜視,只專心地盯著她的貨物。 這個素面朝天的女子真是那個妝容緋豔的妖嬈嗎? 一個紙箱子突然掉到地上,紙箱裡掉出一堆女孩的髮卡頭繩,妖嬈立即跳下車去撿,男子停了車去幫她。他大概覺得太陽太大,把自己頭上的棒球帽戴到了妖嬈頭上,妖嬈抬頭一笑,就又忙著裝東西。兩人之間是很自然的親近。 我站在遠處,凝視著他們,心底有涼涼的悲傷彌漫成河。才一年多,妖嬈就忘記了,忘記了烏賊,忘記了他們的山盟海誓,忘記了他們的白頭之約。 這世間有多少人願意戴著鐐銬舞蹈?尾生抱柱固然震撼人心,可縱使放手,也無可厚非。這世間原沒有多少人願意負重而行,或者這世間種種本不支持人負重而行,所以,放下才是自然,可是,我依舊無法不悲傷。 關荷看我突然不走了,腳像生了根一樣定在地上,便問:「怎麼了?」 我搖搖頭,朝她笑著,一副了無心事的樣子,關荷牽著我的手,直奔小吃攤。 我們要好了麻辣燙,正吃著,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羅琦琦。」 我抬頭,竟然是林嵐。 她興高采烈地走過來:「好久沒有見你,暑假剛回來就聽說了無數關於你的小道消息。」 久別重逢,我也很高興,沒忍住地抱了她一下:「你還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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