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保齡球是剛興起的玩意兒,打一局就要十塊錢,對學生而言,是很奢侈的消費。

  我看出關荷其實很想去,可她的驕傲和我類似,但是我願意為了她放棄我的驕傲,我笑著勸她:「去吧,大家一起去玩,我都沒玩過保齡球,正好去見識一下。」

  甄公子不停地作揖:「關大美女,給點面子了。」

  關荷終於點了點頭。

  十來個人攔了兩輛麵包車,浩浩蕩蕩地沖向了保齡球館,張駿領著我走在前面。

  因為是非週末的白天,價格有優惠,八元錢一局。大家分了三個組,要了三個道比賽。張駿、甄公子、賈公子各領一組。

  張駿教我玩,他讓我拿球,一直試到最輕的球,我才勉強能打,他用手量了一下我的手腕說:「我一個指頭就能扳倒你,你應該加強體育鍛煉了,不然大小腦發展太不均衡。」

  我的回應是瞪了他一眼,他笑著開始教我打球,不過,我真的比較笨,打了好幾次,仍然找不到感覺。

  關荷的球感卻很好,上手沒多久,就連著打了幾個大滿貫,大家都拍掌歡呼,張駿看著她微笑。

  我心裡有很空落的感覺,表面上好像什麼都沒留意,實際上一直都在小心觀察。

  關荷分到甄公子一個組以後,張駿一直在留意看關荷,甄公子剛開始只顧著自己玩,張駿特意過去和甄公子低聲說了幾句話,雖然沒有人聽到他們說了什麼,可根據甄公子前後的態度變化可以判斷,肯定和關荷有關。

  我的心情越來越低落,球越打越糟糕,面上反倒越發笑得開心。張駿取笑我:「你的小腦好像完全沒有發育過,咱們得制訂一個計畫發展一下你的小腦。」

  甄公子也搖著頭嘲笑我:「關荷也是第一次學,和你可是一個天一個地。」

  張駿沖甄公子說:「得了,你少嘰歪幾句!沒笨人怎麼凸顯你們聰明呢?咱們得給羅琦琦同學記一大功。」

  我和他們一塊兒嘲笑自己的笨手笨腳,可心裡卻有一個小小的人悲哀憐憫地看著自己,不要去比較了!你本來就是一直輸給關荷的!不比就沒有輸贏,也就沒有難過!

  我到後來已經很不想打,因為每打一次,甄公子都會嘲笑我,我也和他一塊兒嘲笑自己,與其等著別人把我踩倒,不如自己先把自己貶到塵埃裡去。

  在我的嚴重拖後腿下,即使張駿幾乎每局都打了大滿貫,我們組仍然輸掉了。

  甄公子和賈公子都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有了羅琦琦,我們以後肯定永遠是贏家。」

  張駿笑對關荷說:「你打得真好,完全不像第一次打。」

  關荷因為累和激動,臉頰暈紅,眼睛亮晶晶的,美麗如夏日雨後的一朵荷花。我突然覺得很累,很想回家,可是剛才已經答應了要一塊兒去吃飯,去滑旱冰。

  吃飯時,關荷先坐了下來,我刻意地坐到了她對面,因為此時張駿還沒進來,我想知道他究竟會坐在哪裡。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會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細節來驗證感情。其實,如意不如意都不能證明什麼,因為男生的思維和女生的思維壓根兒不在一個頻道上,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果她這樣做了,只能證明她對這份感情一點信心都沒有,這份感情潛藏著危機。

  張駿進來後,一邊和賈公子說著話,一邊坐到了我旁邊,非常自然。

  剛才玩保齡球時的不快總算淡了一點,可沒高興多久,就看到張駿把菜單先遞給關荷,詢問她想吃什麼,又特意囑咐服務員不要放香菜,因為關荷不吃。

  我的話越來越少,笑容卻越來越燦爛。

  也許,我們根本就坐錯了位置,關荷應該坐在張駿旁邊,我應該坐到對面去。

  吃完飯,他們商量去哪裡滑旱冰。聽到他們的談論,我才知道上個學期就又開始流行滑旱冰了。

  如今流行兩種旱冰,一種是室內,木地板的;一種是露天,水泥地的,木地板的比較小,水泥地的比較開闊。他們貪方便,選擇去保齡球館旁邊的水泥地。

  到了之後,男生去買票、交押金、拿鞋子,女生在一旁等。

  看到他們拿來的鞋子,我才發現時代變化了,已經不是小時候穿著鞋子就能穿的旱冰鞋,而是精巧美麗的皮革鞋,像靴子,必須脫掉鞋子才能穿。

  張駿遞給關荷兩個小塑膠袋,說:「包在腳上再穿鞋,乾淨一點。」又把兩個小塑膠袋遞給我。

  我默默地穿好鞋子。張駿彎身想幫我系鞋帶,我往後縮了縮:「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雖然是第一次穿這種鞋,但是我有眼睛,剛才賈公子穿鞋的時候,我一直在悄悄觀察,已經知道怎麼綁鞋帶。

  賈公子、甄公子他們都是自我中心慣了的人,一穿好鞋,立即就跑了。

  張駿走過去看關荷,關荷把腳伸出來,張駿蹲下去教她系鞋帶,然後看著她穿好另一隻鞋。他們一個是俊男,一個是美女,如同最和諧的情侶,經過的人都會多看一眼。

  關荷第一次滑旱冰,連站都不敢站,張駿鼓勵地伸出手,示意她相信他。關荷把手放在他手掌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張駿回頭對我說:「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過一會兒就回來接你。」

  我看著他扶著關荷滑了一圈,仍沒有回來的意思,我站了起來。鞋子雖然變了,原理仍然一樣,滑旱冰就像騎自行車,一旦學會,永遠不會忘記。

  我扶著欄杆走進旱冰場,腳步一蹬就滑了出去。雖然很多年沒有滑過,可一會就滑得很溜了。

  旱冰場上放著音樂,一會兒激烈,一會兒抒情。這家的主人很有心思,把舞廳裡常用的彩燈裝飾在高處,讓旱冰場色彩變化,又有一個超級亮的聚光燈,每隔幾首曲子,就會挑一對滑得特別好的人,把聚光燈打到他們身上,讓全場的人都能看到,滿足了年輕人的虛榮心。如果是父女,音樂就會特別抒情,讓滑的人和看的人都盈滿了感動;如果是年輕的情侶,音樂就會很熱情,讓他們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滑旱冰技術,細節如此迎合顧客,難怪這家的生意這麼好。

  旱冰場很大,人很多,我又刻意不想去看張駿和關荷手拉手滑的樣子,所以很快我就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了。

  我一個人隨著音樂,用力地,快速地滑著,旁邊有男生邀請我:「可以和你一塊兒滑嗎?」

  原來如今滑旱冰和跳舞一樣,也可以邀請人,我沒有拒絕,他陪著我滑了兩圈,試圖牽我的手,被我借著加速巧妙地避開了。

  他很懂得進退,再沒嘗試過,開始介紹自己,詢問我的名字,誇讚我很有氣質。

  我微笑,他不看電視的嗎?對著不美麗的女孩子沒有什麼可贊的時候,就贊她有氣質。

  我沒有回答他任何關於私人資訊的問題,他卻不放棄,仍然在我旁邊和我一起滑,休息的時候,也陪著我,和我聊天。我並不討厭他,所以和他聊著一些沒有邊際的話。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張駿,他仍然和關荷在一起。等他們滑過後,我又開始滑,可張駿和關荷手牽著手的樣子卻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我的速度越來越快,身旁的男生善意地提醒我:「小心一點。」

  眼前突然一亮,巨大的光束打到我們身上,我很茫然,差點摔一跤,他忙扶住我,很開心地說:「我來玩了很多次,第一次被照燈。」

  他想拖著我滑,我推開了他:「對不起,我不想滑了,你一個人滑吧。」

  我向邊上滑去,燈束卻追著我而來。我的技術一點都不突出,這照燈的人眼睛有問題嗎?我不耐煩地向邊上躲,照燈的人大概終於明白了我的意圖,我不是要滑,而是要躲,把燈移開了。

  我剛坐下來,那個男的也追過來:「口渴嗎?要喝飲料嗎?」

  我還沒回答,張駿站在了我面前,臉黑著,眼睛裡面全是怒氣:「你玩得很開心?」

  我看著他,他有什麼資格向我發火?

  「是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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