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九六


  我很快就明白了,張駿可不是好心地幫我背包,而是我的水、食物和錢都在他那裡,這下變成了我像個鬼影子一樣跟著他了。

  不過,沒多久我就顧不上琢磨這些事情了,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萬里長城。課本上、電視上的萬里長城終於真正到了腳下,我非常激動!

  我、林依然、張駿、沈遠哲一邊爬長城,一邊說話。張駿今天不但不打擊我,反倒十分捧場,不知不覺中,我和他也開始說話,他已經爬過兩次長城,給我們講起以前的有趣經歷,學著北京人的捲舌音耍貧,我和林依然都被他逗得不停地笑,所有的隔閡在笑聲中好像都沒有了。

  林依然看我很高興,也十分高興,變得異常活潑,爬累了時,開玩笑地問張駿,她能不能也享受背包服務,張駿立即二話不說地把她的包背了過去。

  林依然沖我眨眼睛,吐舌頭笑,沒對張駿說謝謝,反倒對我敬了個禮,說了聲「謝謝」。

  「去你的,別得了便宜賣乖!」我嘴裡罵著,心裡卻暖洋洋地開心,忍不住地開懷而笑。

  張駿看我笑,他也一直在笑。

  我們四個說說笑笑,爬爬歇歇,所以真的是十分「壓後」。

  等回程時,張駿性子比較野,不想再走大道,提議從長城翻出去,走外面的野徑。

  林依然有些害怕,我努力煽動她:「我的體育全班最差,我都能走,你也肯定能走,如果碰到野獸,我保證落在最後一個幫你擋著。」

  林依然依舊猶豫著,徵詢地看著沈遠哲,顯然沈遠哲的意見起決定作用,沈遠哲說:「我們還是不要……」

  我立即諂媚地央求:「走一樣的路很沒意思,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幫我,拜託!」

  沈遠哲一時間沒有回答,他的眼睛藏在眼鏡後,陽光映射下,鏡片反射著白濛濛的光,看不清楚他眼睛裡面的內容。

  他說:「那好吧,我們就違反一次紀律,只此一次,不過,先說好了,如果被邢老師和王老師發現,就說全是我和張駿的主意,你們倆是被迫的。」

  「沒問題,沒問題。」

  我哈哈笑著,立即拽著林依然去找好翻的地方。

  走在野外,風光和長城上又不同。

  在充滿野趣的大自然前,林依然很快就忘記了擔心害怕,看到一簇美麗的野花,就照相;看到一株俊秀的樹,就合影。玩得比我還投入。

  沈遠哲幫林依然照相時,張駿問我要不要照相,我笑著搖搖頭,他也明白我為什麼不肯再照相,想說什麼,我立即跑走了。

  晚上下過雨,很多地方很滑,林依然走得顫顫巍巍,向來心細的沈遠哲自然擔負起了照顧她的任務,碰到難走的地方,還會經常扶著她的手。

  張駿幾次伸手想扶我,都被我拒絕了,我一個人蹦蹦跳跳、歪歪扭扭地走著。這種野趣,要的就是驚險刺激,如果沒了這份驚險刺激,那趣味也就大大減少了。

  我們四個在荒山野嶺裡爬山涉水,終於快要到山下了。林依然拜託沈遠哲幫她照幾張相片留念,兩人一直忙著選取各個角度照相。

  我站在山腳下仰頭看向高處,群山連綿,起伏無邊,氣勢壯闊非常,讓人心中自然而然有一種豪氣激蕩,這樣的感覺是看再多的書也無法真正明白的。

  我彎下身子,從地上撿了兩個完好的松果,放進袋子裡。

  「羅琦琦。」

  張駿站在一棵樹下叫我,我回頭,他微笑著說:「過來。」

  我笑著走過去,他突然猛地踹了一腳大樹,人急速後退,隨著樹幹搖晃,樹葉上的積水抖落下來,仿若一陣小雨飄下。

  「呀!」我驚叫著躲,差點要滑一跤。張駿趁機握住了我的手,我一邊敲他,一邊哈哈大笑,「我的帽子、衣服都濕了,你說怎麼辦?」

  張駿不吭聲,笑握著我的手往山下走,我要鬆開他的手,他卻不放,起先,我還沒意識到,以為他沒明白我的意思:「不用扶了,我自己能走。」

  他好似壓根兒沒聽到,薄唇緊抿,一臉嚴肅,眼睛只是盯著前面,等我用力抽了好幾次手,他卻越握越緊時,我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不是同學間的互相幫助。

  我的心開始撲通撲通地狂跳,跳得我又甜蜜又慌亂,想看他,又不敢看,身體裡好像有無數個甜滋滋的酒心巧克力泡泡洶湧澎湃地冒出,讓人變得暈暈乎乎,什麼都忘記了,只知道跟著他走,即使他帶著我跳下懸崖,只怕我也會跟他去。

  也許,我的動作無形中已經洩露了我的心意,張駿的神情不再那麼嚴肅緊張,眉梢眼角都透出了笑意。

  他突然說:「那天算命時,黃薇讓我說四個女生的名字,我其實只想說你的名字,可說不出口,我就想先說林依然的名字,再說你的名字,那樣能顯得自然些。」

  「那你怎麼後來沒說?」

  他含著笑反問:「你不也沒說我的名字?你當時真的哪個男生都不喜歡?」

  我們兩個都沉默了下來,身心卻沉浸在難以言喻的甜蜜中。那種透心的甜蜜,是無論多少年過去,都不可能忘記的。

  等我們快到山下時,我才想起還有兩個人:「哎呀,沈遠哲和林依然呢?我們把他們給丟了!」

  也不知道我說的話哪裡好笑了,張駿極其開心,眼睛裡的笑意比夏日的陽光更燦爛,他笑著指指上面:「他們老早已經回正道了。」

  我抬頭看去,可不是嘛!他們正站在長城邊上,四處查看著我們,我立即甩脫了張駿的手,希望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我和張駿翻回了長城上,他拿出相機,遞給沈遠哲,「幫我和琦琦照張相。」

  我立即站了起來,也沒留意到他已經只叫我琦琦了:「我不照。」

  張駿想抓我沒抓住,我已經咚咚地沿著臺階直沖而下。

  一口氣跑下山,發現我們雖然回來得很晚,但是老師和同學都在採購紀念品,所以沒人在意。

  我也湊在小攤上看,有核桃雕刻的十八羅漢、有景泰藍手鐲、有玻璃鼻煙壺……每一件我都拿起來把玩一會,又都原樣放回去。

  張駿站在我身後問:「喜歡嗎?」

  我搖頭,那個時候我喜愛攝影家郎靜山、作家三毛,我崇尚的是一把牙刷一雙布鞋,走遍千山萬水,人對外物的擁有有限,人的心靈卻可以記錄下世間一切的美麗。

  每個攤位上都大同小異,我不買東西,所以很快就和張駿站在一旁等大家。

  「你不買東西嗎?」

  張駿搖了搖頭:「我光長城就爬了兩次,這是第三次,小時候還挺喜歡買這些小玩意,現在沒什麼興趣了。」

  「你已經來過那麼多次,為什麼還要參加夏令營?」

  張駿沒有回答,只是笑笑地凝視著我。

  我臉頰發燙,嘴裡卻嗤一聲譏笑。

  張駿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逝,柔聲說:「我們照張相片吧,就一張。」

  我搖搖頭,斷然拒絕:「我不喜歡照相。」

  「琦琦,我之前說的話沒有一句出自本心,你一直不肯正眼看我,我只是想逼你不要再對我視而不見,當然,也有些自暴自棄了,想著如果不能令你喜歡,那讓你徹底憎恨也行,至少你心裡有我。」

  我微笑地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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