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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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駁:「我從沒覺得自己小過。」 他看著我的腳說:「應該再買一雙鞋子。」 我很激動:「要高跟鞋。」 他笑:「你以前從沒穿過高跟鞋吧?會走路嗎?要摔著了,我可不負責。」 我瞪他,他笑著不理我。 我挑了一雙白色的高跟涼鞋,笨拙地穿好,就在起身的一瞬間,我忽然就覺得我是個女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女孩到女人的轉變,都是從高跟鞋開始,因為穿上它,我們不能再大搖大擺地走路,不能再翻牆爬樹,我們必須姍姍而行,不知不覺中,我們就女性化、柔弱化了。 第二天,我和爸爸媽媽請假,說晚上有同學過生日,想玩得晚一些,爸爸和媽媽立即答應。我期末考試考了班級第一,在父母心中,班級第一的孩子絕不會做任何壞事。 爸爸還特意說:「該玩的時候玩,該學的時候學。暑假,你可以放開了玩;等開學後,就用功迎接中考。」 我按小波的吩咐去「在水一方」找他。 到了舞廳後,發現舞廳沒有營業,納悶了一瞬,又立即明白。因為舞廳常有家長老師出入,我怕碰到熟人,肯定不會願意在大廳裡學舞,也許就隨便撿個僻靜的馬路牙子,沒想到李哥如此隆重,竟然休業一晚。 等看到小波特意換了套黑西服,才知道隆重的不只是李哥。我突然緊張起來,小波笑著說:「你的衣服和鞋子都收在李哥辦公室,我在外面等你。」 李哥也笑:「琦琦要長大了。」 烏賊雖然克制了他的臭嘴,卻不停地對我擠眉弄眼地笑。 我被他們笑得不好意思起來,嚷:「你們再笑,我就不跳了。」 李哥左手攬著小波、右手攬著烏賊,邊往外走邊說:「臉皮竟然嫩起來了,有點女孩樣了,總算沒跟我們混成個假小子。」 我板著臉走進他的辦公室,裙子和鞋子都放在沙發上。我換好衣服,穿上鞋子,站在鏡子前扭來扭去地看,想著張駿身邊的美麗女子,沮喪地歎氣,畢竟是只猴子,穿上袍子也不能變太子。 忽聽到有人敲門。 「誰?」 「老闆讓我來幫你梳頭。」 我打開門,門口的女子提著一個大大的塑膠盒。 我讓她進來,她問我:「你想梳什麼頭?」 「不知道,隨便。」 她仔細看了我一會兒,笑著讓我坐下,開始給我梳頭,我被她鼓搗了半個多小時,正不耐煩時,她笑著說:「好了,你先看看,如果不滿意,我再換。」 我走到鏡子前,戴起眼鏡,鏡子裡的女孩子,黑髮順貼地綰成髮髻,有一個光潔的額頭,細長的脖子,烏髮中嵌著一朵潔白的假玉蘭花,與腳上小波為我選的鞋子頭腳呼應。 女子站在我身後笑,輕聲說:「我這裡有假珍珠首飾,你如果不介意,戴上會更好看。」 我已經被她的妙手征服,立即歡喜地說:「不介意。」 她拿出一副珍珠耳墜,替我戴上,仔細端詳了我一下,又替我摘下,說:「你看上去真乾淨,乾淨得戴什麼首飾都多餘,這樣就可以了。」 我也不懂她的乾淨是什麼意思,只說:「那就不戴了。」 她開始收拾東西:「本來還以為要化妝,所以帶了一堆東西,現在發現都用不上。」 我說:「謝謝你。」 她笑著說:「不用謝我,謝謝你自己。年輕真好,眼睛明亮、皮膚水滑,一朵花就已經足夠,不需要任何修飾。」 我往外走,她從身後追上來,問:「你近視得厲害嗎?」 我說:「三百度。」 「取下眼鏡能看清嗎?」 「嗯,走路沒事,不過認人會有些困難。」 她從我鼻樑上摘下眼鏡:「那就足夠了。」 舞廳裡本來就燈光昏暗,我又失去了眼鏡,眼前的世界變得朦朧,一切都如隔著霧氣,我突然覺得很緊張,人類對未知有本能的恐懼。 我踩著高跟鞋,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好像看到人影,卻又誰都看不分明,突然,一個人站在了我面前,可他又不說話。 我十分不安,開始後悔讓那個姐姐拿走我的眼鏡,忽聽到李哥的笑聲:「天哪!我看錯人了嗎?這是琦琦嗎?真是人要衣,馬要鞍。」 我這才確認眼前的人是小波,立即急走了幾步,向他伸出手,他握住了我的手,我心安了,不管這個世界有多昏暗,只要他在我身邊,他會替我看清楚。 我不好意思地說:「幫我梳頭的姐姐把我的眼鏡拿走了,我看不太清楚。」 他說:「沒事,我會帶著你的。」 他帶著我走向舞池,我緊張得手心都是汗,他說:「我們先跳最簡單的慢四。」 「難不難?你知道我小腦很白癡的。」 「只要你會走路,就會跳。」 音樂聲響起,是首爵士樂,他扶著我的腰,輕聲指點著我每兩拍走一步,男進左、女退右,男進右、女退左、後腳掌稍旋,男左、女右橫移一步、右轉落腳,並步,再男退左、女進右,男退右、女進左……雖然方向不同,可的確就是重複進進退退的遊戲,我笑著說:「似乎不難哦!」 小波也笑:「早說了,不難。」 我當時不知道,交誼舞的靈魂是男子。男子領舞,由他決定節奏和步子,如果男方是好的舞者,女方會跳得很輕鬆,我很幸運,人生的第一支舞有一個好舞伴。 一曲完畢,小波微笑著說:「下麵才算正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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