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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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情竇初開 初戀,是,一朵叫情竇的花綻放的刹那,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他恰恰在那裡。 情竇,是,人世間最潔白純淨的花,一生一世只開一次,開時芬芳,謝時苦澀,從不結果。 新學期開學後,我們進入了五年級,班裡調整了座位,我和天才少年陳勁坐了同桌。 隨著身體的發育成熟,我們對異性的感覺也在悄悄改變,班裡的男生和女生之間突然多了幾分神秘感。 上大學後,和同宿舍姐妹交流,才知道雖然我們身在祖國的大江南北,可我們小學時候的情竇初開驚人的相似。就是基本上一個班級,全班的男生都會喜歡那麼兩三個長得好看、能歌善舞,被老師喜歡的女生,而班裡的女生則毫無例外地全都喜歡兩三個學習優異,被老師捧在掌心的男生。小學時代的喜歡和暗戀具有驚人的一致性。 在我們班裡,男生可選擇的喜歡物件還有兩三個,而女生幾乎全體喜歡陳勁。沒辦法,此人風頭太勁。好家世,父親是教育局的高官,母親是我們市電視臺的副台長;人聰明,老師在上面講上句,他在下面講下句;多才藝,會拉小提琴,每年文藝會演的時候,他的小提琴肯定能為我們班贏一隻獎盃;偏偏性格還很拽,趙老師幾乎恨不得把他當兒子疼,可他對趙老師很冷淡,這在崇拜老師的小學生中實在太罕見了。 那時,我雖然看了一堆雜書,甚至《紅樓夢》都翻完了,可是非常詭異地,我仍然對男女之情沒開竅,每次看到女生藉故來問問題,占著我的座位不肯走時,我一點都沒看出其中蹊蹺,只覺得我們班的女生都挺認真用功的。 陳勁很聰明,也很早熟,對那些女生的小心思、小伎倆一清二楚,他享受著全班女生的愛慕,心裡卻對她們不耐煩。有一次,他又被一個女生纏了半天,他一直風度翩翩地解答她的問題,直到上課鈴打響,女生不得不離開。 等我回到座位,他很生氣地對我說:「你的座位不要亂給別人坐,要不然我花心思把你安排到我旁邊的工夫就全白費了,你就是看在每天間接抄我作業的分上,下次也要幫我擋開她們。」 我花費了小半節課思考這句話,終於恍然大悟。我說呢!我當時就奇怪,這麼塊黃金地段怎麼能被我佔據呢?原來如此!他是全班第一名,又是班長,一直都是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如果不給同學答疑解惑,肯定不符合他的光輝形象,可如果答疑解惑了,卻又不符合他的自私內心。 我們學校的傳統都是男女同桌。我是女生,符合坐他同桌的條件;我的學習成績最差,壓根兒不學習的人,肯定不會問他問題。一個既不會打擾他,又不會損害他形象的最佳同桌就此誕生。 認清了這個老師、家長、同學眼中的優異生的本來面目,我沒覺得他比以前更討厭,也沒覺得他比以前更好。他就是一個叫陳勁的人,學習很好的神童,一個我的世界之外的人,當時的我,做夢都沒想到,他不僅是我的小學同學,後來還是我的清華師兄。 那一天,和以往的無數個平常日子一模一樣,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運行。不同之處就是我起得晚了,又趕上來月經。我還沒習慣這個要每月拜訪我的「大姨媽」,等手忙腳亂地折騰完,去上學時,已經遲到。 出門後,一直陰沉沉的天氣變得更加陰沉,天上堆疊著一層層厚厚的黑雲,似乎就要砸下來,完全看不到太陽的蹤影,雖然是大白天,可讓人覺得像傍晚。我的心情本就不算好,看到這樣的天色,想著我的遲到會讓班級丟分,影響班級拿流動紅旗,趙老師肯定不會給我好果子吃,心情更是低落。 因為已經不是上學、上班時間,我上學的路又不是主幹道,所以整條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道路兩旁的柳樹隨著風狂亂地舞動著。我背著書包,迎著風艱難地走著。 正舉步維艱,連一點電閃雷鳴都沒有,毫無預兆地就開始下冰雹,砸得人生疼,但我已經遲到了,不敢躲避逗留,仍然冒著冰雹向前跑。 隨著冰雹、風越變越大,我人小力弱,感覺每邁出去一步,就被風吹回來大半步,走了半天,似乎都還在原地,正在著急,突然,一個人從後面趕上了我,抓起我的手,拖著我向前跑。 我驚了一下,看清楚是張駿,想張口說話,可一張嘴,冷風卷得冰雹立即入嘴,話沒說出來,反倒吃了一口冰。他一面跑,一面抿著嘴樂,顯然這就是他不說話的原因。 他高過我一頭多,力氣又大我許多,我只覺得身上的壓力一松,天地間的風似乎都小了。他拖著我迎著狂風,在冰雹中跑著,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突然就明亮了,似乎每一步都充滿了力量,冰雹砸在臉上也一點都不疼了。 等到校門口時,他自然而然地放開了我,笑著向我指指教學樓,示意我先去教室。 按照懲罰規律,老師的注意力會更多地放在更過分的那個學生身上,他讓我先行,等於將遲到的懲罰全攬到自己身上。突然間,沒有任何原因,我就覺得心怦怦直跳,臉滾燙,忙低著頭,拼命地跑向教室。很幸運,因為冰雹,值勤的學生都已經回各自的教室,我們的遲到並沒有被學校抓住,導致扣分,只是被上早自習的老師抓住了而已。 語文老師正在批評我,張駿又在教室門口懶洋洋地喊「報告」。果然,語文老師匆匆說了我兩句,就讓我坐下,走到教室門口去訓斥行為更惡劣的張駿。 我匆匆打開課本,低著頭好似專心地看起來。聽到他和語文老師解釋遲到的原因,我的頭埋得更低,鼻尖幾乎要貼到課本上,一顆心慌亂得好似要跳出來,卻又甜蜜得好似要陷下去,就像小時候,吃酒心巧克力吃醉了,一時覺得快樂得要飛起來,一時又覺得難過得要死掉。 陳勁問:「你怎麼了?」 我沉默地搖頭。 陳勁不屑地哼一聲:「書拿反了。」 我大窘,忙把書掉轉過來,等掉轉完,陳勁卻在一旁壓著聲音笑,我定睛一看,發現此時才真正反了,又趕緊把書掉轉回去,陳勁在一旁嘲笑:「就你這樣還撒謊,不過一句話就露了馬腳。」 我低著頭,不吭聲。 冰雹突然停了,就如它來時一樣毫無徵兆,似乎,只是為了成全我們在冰雹下的牽手。 天仍然陰沉著,風卻漸漸小了,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 下午快要放學的時候,我察覺出不對勁,感覺褲子有些濕,偷偷把手墊到屁股下抹了一把,手指上有淡淡的血跡,我又緊張又窘迫,不知道該怎麼辦。 班級裡發育早的女生,一年前就來了,發育晚的女生,還不知道女生每個月都要流血,這件事情在女生中都保持著神秘性。現在回想起來,我們這代人的成長,常常伴隨著尷尬。資訊不發達,獲取資訊的管道有限,父母又都很羞於和兒女直接交流發育問題,老師更是談性色變,大部分女生第一次來月經的經驗都是很不愉快的。驚慌、羞窘、困惑、害怕,甚至有人以為自己得了重病,要死掉了。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她小時候看到自己出血,以為自己得了重症,暗地裡痛苦得咬著被子哭,表面上卻非常勇敢,像電視劇上的女主角一樣,在親人面前隱瞞住「病情」,不告訴爸爸媽媽,只是自己開始悄悄處理「後事」,把省吃儉用、辛苦積攢的貼畫和磁帶都送給堂妹,囑咐她以後多來看看自己的父母。等真相暴露後,堂妹拒絕歸還貼畫和磁帶,她動用了武力搶奪,堂妹被她打哭,她被媽媽打哭。 長大後,我們交流這些的時候,笑得肚子疼,當時的迷茫與苦澀卻是沉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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