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片星空那片海 | 上頁 下頁
五五


  突然,一道流星出現,快若閃電地滑過半個天際,消失在海天盡頭。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麼流星許願,可當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追隨著它的光芒時,腦海中唯一閃過的念頭就是:我要吳居藍!

  當流星消失後,我忍不住嘶啞著聲音又叫了一次:「吳居藍!」

  沒有回應。

  我含著淚罵自己:「真是個白癡!」

  明知道是騙人的,竟然還做!如果對著流星許個願就能實現所求,全世界的人都不用辛苦工作了,每天晚上對著天空等流星出現許願就好了!

  我正看著星星流眼淚,一個念頭像流星一般閃過腦海,我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如果你想瞭解他,不要去聽他說出的話,而是要去聽他沒有說出的話。」

  我怔怔地站了一會兒,像是如夢初醒般,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機。

  通話記錄裡,最近的記錄是「吳居藍」,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前。

  我顫抖著手點了一下他的名字,撥通了電話。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雖然很微弱,但是在這寂靜的夜晚,除了輕柔的海浪聲,只有它了,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不是他沒有回應,而是,我叫他的方式不對。

  他在這裡,他竟然一直都在這裡!

  刹那間,震驚、狂喜、慶倖、悲傷、苦澀……各種激烈的情緒洶湧激蕩在心間,攪得我大腦如同沸騰的開水,一片霧氣迷蒙,讓我悲喜難辨,既想大笑,又想大哭。

  叮叮咚咚的鈴聲結束時,吳居藍出現了。漫天星光下,他站在高處的山崖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剛才不知道他在時,我對著海天不停地大喊大叫,好像恨不得整個世界都聽到我在叫他。此刻,他近在我眼前,我卻一聲都叫不出來,只是呆呆地盯著他。

  他從山崖上飄然而下,黑暗對他沒有絲毫影響,嶙峋的礁石也對他沒有絲毫阻礙,他如履平地一般,轉眼就到了我的面前。

  他風華卓然,款款站定在我面前。眉眼深沉平靜,神色從容不迫,就好像他壓根兒不是被我逼得沒有辦法才出來見我,而是花前月下,前來赴約。

  其實,我們分別不過幾個小時,但我的心已經在死生之間來回幾次。看著他,就像是歷經磨難後的久別重逢。

  失而復得的喜悅,劫後餘生的心酸,委屈自憐的怨恨,還有面對心愛之人的緊張羞澀……我百感交集地看著他,似有千言萬語要傾訴,最終卻變成了一句輕飄飄的詰問:「為什麼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

  「我答應過江易盛,在沒有查清楚那些人的來歷前,不會讓你單獨待著。」

  我明白了,他不是後來才找來的,而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我和林瀚在樓梯間說話時,他並沒有離開,而是就守在一旁。後來我沒有打招呼地離開了醫院,他也一直跟在後面。

  那麼,他應該什麼都看見了,也什麼都明白了。

  想到他看到了我落寞地喝酒買醉,撒謊說自己和朋友在喝酒聊天,還有那些聲嘶力竭的掙扎和痛苦……我叫了幾千遍他的名字,他明明就在一旁,卻能夠一聲不吭,冷眼看著我把自己逼到絕境……

  我又悲又怒,忍不住舉起手狠狠地打著他。

  這一刻,我是真的恨極了他,下手毫不留情,咬牙切齒、使盡全身力氣地打,簡直像是在打生死仇敵。

  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任由我打。

  我打著打著,只覺得說不出的委屈心酸,淚水潸然而下,抱著他號啕大哭了起來。

  他終於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嘶啞著聲音,嗚嗚咽咽地叫:「吳……居藍……」

  這一次,他沒有假裝沒聽到,而是一字字清晰地說:「我在這裡。」

  我不敢相信,愣了一愣,哽咽著又叫了一遍:「吳居藍!」

  他非常清晰地又說了一遍:「我在這裡。」

  我擦了擦眼淚,像是不認識他一樣盯著他。

  吳居藍目光沉靜地凝視著我。

  我吸了吸鼻子,瞪著他,惡狠狠地說:「我不放棄!不管你怎麼想,說我自私也好,臉皮厚也好,反正我不放棄!就算有一天我死了,給你留下很多痛苦,我也不放棄!和你相比,我的生命是很短暫,但我會把我全部的生命都給你!」

  吳居藍沉默不語,只是看著我。他的目光和以前不太一樣,漆黑的深邃中閃耀著靛藍的熠熠光彩,就好像萬千星辰都融化在了他的眼眸中,比浩瀚的星空更加璀璨美麗。

  我緊張地問:「你、你……在想什麼?」我已經太害怕他翻臉無情的冷酷了,生怕他又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他平靜地問:「這就是你的選擇?」

  我堅定地說:「這就是我的選擇!」

  他平靜地問:「就算會給你帶來痛苦?」

  我堅定地說:「就算會給我帶來痛苦!」

  他平靜地問:「就算會給我帶來痛苦?」

  我堅定地說:「就算會給你帶來痛苦!」

  吳居藍微微而笑,斬釘截鐵地說:「好!」

  我不知道他的「好」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的微笑讓我忘記了一切,只覺得沉沉黑夜霎時間變成了朗朗白晝,似乎有溫暖的陽光漫漫而下,將我包圍,給我帶來了融融暖意。

  吳居藍說:「我們回去,再待下去,你又要感冒了。」

  他的語氣太溫柔,讓我完全喪失了思考功能,只知道順服地點頭。

  一路上,他一直牽著我的手,沒有放開過,我也一直處於大腦當機的狀態。

  暈暈乎乎地回到了家裡,當他放開我的手,讓我上樓去休息時,我才反應過來,我好像還沒有問清楚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站在樓梯口,遲遲不願上樓。

  吳居藍問:「怎麼了?」

  我鼓足勇氣,結結巴巴地問:「剛才在海灘上,你、你說的『好』……是什麼意思?」

  他轉身進了書房,拿著一個筆記本走了出來,把它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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