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那片星空那片海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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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海島民風淳樸、治安良好,可包裡裝了六萬塊錢,我還是很小心,特意把包往胸前拽,緊緊地夾在胳膊下。 走過熙熙攘攘的菜市場,我抬頭看向順著山勢,蜿蜒向上的媽祖街,想著快要到家了,心裡的警惕淡了幾分。 海島的老街因為各種原因,拆的拆、改的改,等政府反應過來,要保護時,只剩下了這條最偏僻的媽祖街和碼頭那邊遊客會聚的燈籠街。老街的街道狹窄,不通汽車,街道兩旁都是當地人的老宅,除了一個賣煙酒零食的小賣鋪,沒有任何做生意的商家,十分清靜。 正是上班時間,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我沿著坑坑窪窪的石頭路,走在路中間。一輛摩托車從上面下來,車上坐著兩個男人,都戴著遮臉的摩托頭盔。 我讓到路邊,摩托車卻直沖我而來,擦肩而過時,後面的男人一探手抓住了我的包。引擎轟鳴聲中,摩托車驟然加速,疾馳往前,我下意識地拽著包的帶子不放,可是我的力量根本難以對抗摩托車的力量,立即被拖倒在地,整個人被拽著往前沖。 薄薄的衣裙起不到任何保護作用,身子在坑坑窪窪的石頭上急速擦過,我全身上下都疼,卻惦記著那六萬塊錢,不要命地抓著包,就是不放。坐在摩托車後面的人喃喃咒駡了一句,拿著把刀去割包帶,摩托車一顛,鋒利的刀刃從我手上劃過。劇痛下,我的手終於鬆開,整個人跌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眼裡究竟是灰塵,還是血,反正疼得什麼都看不清,只聽到摩托車的轟鳴聲迅速遠去,消失不見。 從看到摩托車到包被搶走,不過兩三分鐘,媽祖街依舊寧靜溫馨,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我已經在鬼門關外走了一圈。 我強撐著站起來,一隻腳的鞋子不見了,兩條腿被磨得皮開肉綻,全都是血,手背上的血水汩汩地冒著。我覺得視線模糊,根本看不清楚路,用手擦了下眼睛,卻蹭了滿臉的血和土,越發看不清楚。 我想著應該報警,但是手機在包裡,也被搶走了。依稀辨別了一下家的方向,我一邊顫顫巍巍地走著,一邊叫:「有人嗎?有人嗎……」 我全身上下都在痛,很用力、很用力地叫,希望有一個人能幫我,可不知道是因為我聲音嘶啞傳不出去,還是附近的人家沒有人在家,一直沒有人來。那一刻,明明人在太陽之下行走,卻好像處在一個黑暗絕望的世界中。 沒有人會來幫我,我所有的只有我自己。 既然沒有人聽到,我索性不叫了,絕望到盡頭,反倒平靜下來。害怕沒有用、哭泣也不會有用,像小時候一樣,唯一的出路,就是咬著牙往前走。那時我堅信我總會長大,現在我堅信我總會走到家。 因為看不清楚路,我只能像個瞎子一樣,兩隻手向前伸著,摸索試探著一步、又一步向前走,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刃上。 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如同受驚的小動物,猛地往回縮,卻立即聽到了吳居藍的聲音:「是我!」 伴隨著他的說話聲,他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沒有讓我掙脫,明明他的手一點也不溫暖,可在這一瞬間,卻讓我覺得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所在。 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唯恐他消失不見,他似乎明白我的害怕,說:「我在這裡,不會離開。」 我漸漸平靜了下來,覺得很尷尬,用嘶啞的聲音掩飾地說:「我被搶了,趕快報警。我還受傷了,大概要去醫院。」 吳居藍說:「你的傷我已經看過了,別擔心,只有右手背上的割傷比較嚴重。別的傷雖然看著可怕,卻都是皮外傷。」 我說:「我眼睛不知道怎麼了,看不清楚。」 「沒有關係,只是進了髒東西,用清水洗乾淨,視力就能恢復。」吳居藍柔聲說:「你手上有傷,手放鬆,不要用力。」 我松了一點力氣,吳居藍立即就把自己的兩隻手都抽走了,我緊張地叫:「吳居藍!」 「我在這裡。」 只聽「刺啦」一聲響,吳居藍用一根布帶緊緊地紮在了我的胳膊上,解釋說:「幫助止血。」 「謝謝……啊!」 在我的失聲驚叫中,吳居藍打橫抱起我,大步向前走著,「我們去醫院。」 剛才,我全憑一口孤勇之氣撐著,這會兒有了依靠,徹底放下了心,才覺得後怕,四肢發軟,身體不自禁地打著戰。我索性頭靠在吳居藍的肩膀上,整個人都縮在了他懷裡。 雖然我依舊什麼都看不清楚,依舊全身上下都在痛,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太陽照在身上,現在是溫暖明亮的白天。 經過街頭鄰居開的小賣鋪時,幾個坐在小賣鋪前喝茶下棋的老人看到我的嚇人樣子,炸了鍋一樣嚷嚷起來,忙熱心地又是叫計程車,又是打電話報警。 上了計程車後,吳居藍把我受傷的那只手高高地抬了起來,「讓血流得慢一點。」 我笑了笑,「猜到了,在電視上看到過。」我摸了一下胳膊上的布帶,「布帶是哪裡來的?不會是從你的衣服上撕下來的吧?這橋段可有點老土。」 「猜對了。你很喜歡看電視電影?」吳居藍大概顧慮到我看不到,為了讓我心安,難得地話多了一點。 「我也不知道是喜歡還是習慣。從我記事起,爸爸媽媽就在吵架,他們沒有時間理我,我只能安靜地看電視;後來,和繼父、繼母生活在一起,我怕惹人嫌,每次他們出去玩,我就在家裡看電視;再後來,我發現看電視不僅很適合一個人自娛自樂,還不需要花錢,是我這種立志存錢的人的最佳選擇。」從香港TVB劇,到國產劇、韓劇,再到後來的美劇、泰劇,雖然不少人鄙視這種沒有格調的消遣,但對我而言,電視劇幾乎陪伴著我長大。那些狗血離奇的情節中,有人心險惡、有背叛陰謀,可也有溫暖的親情、浪漫的愛情、熱血的友情。 我說著說著笑起來,「小時候,我的同學很羡慕我,因為沒有大人管,我能看到一些所謂大人才能看的電視,我可是全班第一個看到男女接吻、滾床單的人……」 呃,似乎有點得意忘形了……我忙補救:「不是黃片,就是那種男女主角親熱一下,假裝要幹什麼,其實鏡頭很快就切換掉了,只是暗示觀眾他們會做……」 我覺得越說越不對勁,訕訕地閉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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