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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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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我舉了舉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陪著笑說:「我立即從頭道來。」 說是從頭道來,我卻只告訴了他李敢撿起帕子,我把帕子交給李妍,以及當日李敢為何想射殺我的事情,至於我為何先把帕子燒掉,後來又改變主意把帕子交給李妍的原因隻字未提。不是想隱瞞,而是不知道如何當著他的面去細述當年的心情,也不知道這種坦白會否傷害到他。 故事講完,我們已經回到住處。對事情前後,我態度變化的漏洞他一字未問,人斜斜倚在榻上,面無表情,沉默地看著我卸妝。我幾次開口,想轉到別的事情上去,他卻都沒有接話,我也沉默了下來,屋子中異樣的安靜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從鏡子中望著他,心裡越來越難受,咬了咬唇,剛想說話,他忽地起身,走到我身後,盤膝坐下,拿了梳子替我一下下梳著頭。 「去病,我……」 「不用解釋了,當日你為孟九那麼做沒有錯,你的性格本就如此,我喜歡的也就是這樣的你。只能慶倖地說,我比孟九有福,以後擁有這些的人是我。」他把我擁到懷裡,輕聲說道。 正還為他言語間的款款深情感動,看到鏡子中他嘴角的笑意,眼中的促狹,驀地反應過來,一下掙開他,回身氣打他,「你故意的!你故意裝生氣,裝介意,你故意嚇唬我!你個小氣鬼!」 他哈哈大笑起來,姿態輕鬆地與我過了幾招,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攬住我腰,兩人滾倒在地毯上,「你當年可讓我吃了不少苦頭,我現在嚇唬嚇唬你也不為過。」 他的大笑聲,我的嬌嗔聲,盈盈一室。 連著兩日,我象一隻小尾巴一樣粘在霍去病身後,反正騎馬打獵我樣樣不比這些男人差,甚至真要比,我才會是捕獲獵物最多的人。不過現在不是我顯示自己狩獵天分的時候,我只是做到讓其餘男子不覺得我跟在霍去病的身邊是個負累就好。 不過我有一個極不好的習慣,我總是忘記用弓箭。一看見獵物,選擇的本能攻擊方式居然是近身撲擊,去病為此差點笑彎腰,每次都要提醒我,「玉兒,你有背後的弓箭可以借用,不要老是象只狼一樣張牙舞爪地撲上前去。」看我側頭瞪他,他又忙笑補道:「你張牙舞爪的樣子很可愛,其實我是很喜歡看的。」 哼!看他笑得嘴歪歪的樣子,信他?才鬼! 隔著山頭,聽到遠處傳來呼叫聲:「一大群鹿!」我聞聲立即鼓掌叫道:「鹿肉!」 霍去病縱身向前奔去,笑歎道:「好個直奔主題,看為夫的手段,今天晚上讓你吃個夠。」 真的是一大群鹿,密密麻麻,恐怕有幾千隻,奔騰在山谷間,頭上鋒利的角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我困惑地望著這群野鹿,鹿群並沒有大規模遷徙的習性,此地怎麼會有這麼多野鹿合群而行? 一側頭,發現公孫敖站在霍去病身側,不知道他和霍去病說了什麼,去病的臉色透著青,顯是十分氣怒。我向他們行去,公孫敖向我笑著點頭,打了個招呼,指著鹿群對霍去病道:「大將軍一意把此事隱藏,就是不想多生事端,連我都是昨日無意聽到大將軍的近侍聊天才知道。將軍心中知道,留神戒備就好,現在還是好好玩樂。」 我問道:「怎麼了?」 霍去病舉弓對著山谷中的鹿群,「李敢打了舅父。」伴著話音,羽箭快速飛出,隔著這麼遠,霍去病射出的箭正中鹿脖。 「啊?他……」我不知道該說李敢什麼,他竟然如此衝動冒失,敢打衛青。 衛青在去病心中的地位十分特殊。去病自小沒有父親,當時的衛青也還未有自己的孩子,去病第一次上馬是衛青抱上去的,第一次挽弓也是衛青把著他的手教他的,去病聽到的第一個故事就是舅父征戰匈奴的故事,去病的人生夢想也是童年對舅父的景仰中立下。雖然現在表面上看著去病和衛青在軍中各自為政,可衛青在他心中的地位卻是無人可替代。李敢如此對衛青,比打罵去病更麻煩。 「你不是想吃鹿肉嗎?再不快點,鹿就要跑光了。」霍去病領先向山谷飛躍而下,公孫敖陪著他急速掠向鹿群。 我看他極力克制著怒氣,不想多談這件事情,遂也放開此事,隨在他和公孫敖身後奔向山谷。 對山谷熟悉的侍衛彼此呼叫著指點主人路徑和哪個方位已被人佔領,隨在我身後的侍衛劉大山不小心在石頭上扭了下,雖然傷得不嚴重,可奔跑的速度卻明顯慢下來,他請我先走,我顧及到此處雖還未近鹿群,可萬一野鹿奔過來,卻會什麼兇險,不敢丟下他,「不要緊,我們慢一點過去,不影響獵鹿。」抬頭尋霍去病的身影,想讓他等我一下,卻不知何時他和公孫敖已消失在山石樹叢間,看來他是盛怒中,只想著去射鹿,用鮮血泄胸中怒意。 人未近山谷,忽聽到底下的驚呼聲,混在鹿蹄聲間,隱約不可辨。我心中不安,只想著霍去病,再顧不上他人,匆匆對身側的侍衛道:「你留在這裡,不要下來,我先走一步。」 話未說完,人已急速而去。在山石間飛掠而過時,忽見一個穿得與我一摸一樣的女子在樹林間一閃而逝,我心內十分詫異,一時卻顧不上多想,只急急向前。 山谷越往此處越窄,兩側的山崖陡直如削,群鹿奔騰的聲音宛如雷鳴,響徹深谷。霍去病竟然孤身一人立在群鹿間,他腳邊不遠處,李敢胸口插著一箭,躺在幾頭死鹿身後,不知是死是活。 霍去病一手三箭,箭箭快狠准,奔近他的鹿紛紛在他身前斃命,可後面的鹿依舊源源不絕,只只不要命地向前沖,頭上的鹿角鋒利如刃,隨時有可能插入霍去病身上。他把離他腳邊近的死鹿,順腳踢起,壘在他和李敢身子兩側,作為暫時的屏障。 山谷外的侍衛狂呼大叫著,趙破奴他們幾次想沖進鹿群,可都被鹿群逼退,只能在外面射箭。 劉徹在侍衛保護下出現,看到霍去病的狀況,對一眾侍衛怒叫道:「還不去救人?」 侍衛急急回稟道:「鹿太多,全都野性畢露,這裡的地形又極其不利,兩邊是懸崖,只中間一條窄道,我們很難沖進去,只怕要調動軍隊。」 劉徹立即驚醒,隨手解下身上的玉珮,遞給公孫賀,「傳朕旨意,調守護甘泉宮的軍隊進來救人。」 被眾多侍衛護在中間的李妍凝望著鹿群間的霍去病和李敢,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欲墜。 劉徹緊握著拳頭在地上走來走去,焦急地等著軍隊來,一面怒問道:「究竟怎麼回事?李敢怎麼了?」 所有的侍衛都面面相覷,一個膽大地恭敬回道:「臣等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當時驃騎將軍和關內候身邊都沒有侍衛隨行。」 與我們焦慮的神色相反,立在眾人之後的衛伉看向霍去病時,眼中似帶著隱隱的笑意。 衛青的門客都紛紛背叛他而去,唯獨留下的任安自然極得衛氏諸人的重視,現在貴為太子少傅。他獨自一個人立在角落處,陰沉著臉盯著遠處,時不時與衛伉交換一個眼神。 在遠處打獵的衛青此時才趕到,看到場中景象,聽到侍衛的回話,一向沉穩如山的他臉色一變,視線從公孫敖、任安、衛伉臉上掃過,公孫敖、任安都避開了他的視線,低下了頭,衛伉卻是憤憤不平地回視著父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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