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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我忙湊上去細看:「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娥皇女英竹?是呀!這些點點斑痕可不就像眼淚嗎?看著古樸大氣,真是漂亮!」

  九爺身子僵了一下後,不著痕跡地與我拉開了距離,笑道:「我手頭笛子很多。這次主要是看材質難得,怕寶物蒙塵,一時手癢才自己動手,你若喜歡,做好後就給你吧!」

  我嘻嘻笑道:「我可是個有東西收就不會拒絕的人。」

  九爺笑搖了下頭,沒有說話。

  我出石府時,恰好撞上了慎行和天照。我彎身行禮:「祝石二哥、石三哥新年身體康健,萬事順意!」

  兩人都向我回了一禮,慎行目光在我耳朵上停留了一瞬,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天照卻是盯著看了一會兒,忽地笑道:「九爺費了那麼多功夫,原來是給你的新年禮。」

  我聽他話中有話, 不自禁地摸了下耳墜子,順著他的話意問:「此話怎講?九爺費了什麼功夫?」

  天照笑說:「九爺幼時雖專門學過玉石製作,可畢竟不是日日練習,這次打磨的又是精巧小件,為了這東西九爺專門又跟著老師傅學了一段日子,可是浪費了不少上好玉石。九爺在這些手藝活上很有些天賦,從兵器到日常所用陶器,無不上手就會,可看了他做東西,我才知道天下最麻煩的竟是女子首飾。」

  我呆了一會兒,喃喃問:「你說這是九爺親手做的?」

  天照笑而未語,向我微欠了下身子後與慎行離去,我卻站在原地怔怔發呆。

  「我不知道我今年究竟多大。李妍已有身孕,都快要有孩子了,我卻還在這裡飄來蕩去,七上八下。如果沒有合適的人,我不一定要嫁人,可如果有合適的人,我卻一定要抓住。屬於自己的快樂和幸福如果抓不住,阿爹知道後肯定會氣得罵我是傻子。我是傻子嗎?我當然不是,我是又聰慧又機敏又漂亮又可愛的金玉,所以即使你是浮雲,我也要挽住你。你是喜歡我的,對嗎?你曾說過你和我是不同的人,我把你喜歡看的書都認真學了,我覺得我可以做和你同樣的人。如果你想做大鵬,我願意做風,陪你扶搖直上;如果你只願做糊裡糊塗的蝴蝶,那我也可以做一隻傻蝴蝶;如果你羡慕的是一頭青牛西出函谷關,從此蹤跡杳然,那我們可以買幾匹馬,跑得比老子更快,消失得更徹底;幸虧你不喜歡孔老夫子,我雖然尊敬此人,但卻不喜歡他,不過即使你真喜歡他,我們也可以老老實實做人……」

  我用力咬著毛筆桿子,皺著眉頭看著幾案上的絹布。我是在給自己打氣的,怎麼卻越寫心越虛?我心裡默默對自己說了好幾遍,他是喜歡我的,是喜歡我的……再不敢多寫,在帕角注明日期:元狩元年正月初一。寫好後匆匆收起了絹帕。

  我搖了好一會兒,籤筒方掉出一根簽,霍去病剛欲伸手撿,我已緊緊握在手中,他問:「你求問的是什麼?」我搖搖頭:「不告訴你。」

  他「哼」了一聲:「你能問什麼?不是生意就是姻緣,現在生意一切在你自己掌控中,你的性格豈會再去問別人,唯有姻緣了。」我硬聲辯道:「才不是呢!」

  一旁的解簽先生一直留神地看著我們,看我們向他走過去,立即站起來,我猛然停下腳步,握著簽轉身走開。霍去病笑問:「怎麼又不問了?」

  我握著手中的竹簽,走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揚手將竹簽扔到了路旁的草叢中:「不問了,能解他人命運卻解不了自己命運。就是我們這一樁生意,他看你穿著非同一般,肯定是想著說出個名堂後大進一筆,卻為何不替自己測一下是否能做成呢?」

  霍去病含笑道:「倒是還知道懸崖勒馬,看來還沒有急糊塗。」

  現在想來也覺得自己有些荒唐,可當時一看到牌匾上寫的「解姻緣」,腿就不受控制地走了進去,病急亂投醫。心很虛,面上卻依舊理直氣壯:「我不過是看著新鮮,進去玩玩。」

  霍去病笑瞟了我一眼,一副懶得和我爭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樣子。

  一陣風過,我用力吸了吸鼻子:「真香!什麼花?」

  霍去病道:「槐花。」

  我側頭看向他:「叫我出來幹嗎?難道就是爬山?」

  他邊走邊道:「沒什麼事情就不能叫你出來了嗎?隨便走走,隨便逛逛,你看頭頂的槐花……」

  他後面說什麼我全沒有聽到,我全副心神都盯著前面的馬車,霍去病側頭看向我,又順著我的眼光看向馬車,馬車停在一個莊園前。我朝他賠笑道:「我突然有些事情,要先行一步。」

  他一把抓住我:「不許走!」

  我用力拽開他的手:「改日我去找你,再給你賠禮道歉。」話還未說完,人已經飄向了馬車,他在身後叫道:「小玉!」

  我頭未回,徑直向前,落在了馬車旁,趕車的秦力握鞭的手猛然一緊,看是我又立即松下來,笑著點了下頭。我敲了敲馬車壁,九爺掀開簾子,看是我,含笑問:「你怎麼在城外?」

  我躬身替他打著簾子:「你不是也在郊外嗎?」說完疑惑地看向秦力,九爺看到我的表情,笑著說:「祖母姓石,單名一個青字,這園子取名『青園』,是祖父年輕時特意為祖母蓋的,我不願改動任何格局,所以不方便輪椅進出。」

  我側頭望著園子,心頭很是羡慕,這位老爺子竟然癡情至此。我當年還納悶為什麼明明姓孟,卻將自己的生意命名為石舫,而且石舫所有收養的孤兒都會姓石,今日才明白,原來這是他心愛女子的姓。

  九爺從車裡拿了一個拐杖出來,是以前我在他書房角落見過的。他撐著拐杖立在地上,一個拐杖本應該讓他看著笨拙,可那根精緻的拐杖隱在他的廣袖寬袍間讓人絲毫沒有突兀的感覺。反倒是我因為第一次看見他站立的樣子,人有些癡傻,呆呆地凝視著他。

  他自嘲地一笑:「可是看著有些怪異?」我忙搖頭,拼命搖頭:「不是的,是……是……是好看!」

  他看向我,我急道:「難道從來沒有人告訴你,你給人是什麼感覺嗎?你……你……一舉一動都很……」我越急越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他,可又怕他因為我剛才一直看著他誤會我,話說得幾次險些咬到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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