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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在和璟有關的事情上,顓頊從不主動提起,但小夭提起時,他也從不回避。他的態度大概就像醫師對待病人的傷口,既不去刺激,也不會藏著捂著,必要時,甚至明知道小夭會痛,他也會像割去腐肉一般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比如,他明知小夭很忌諱人家在她面前說璟死了,可顓頊該講時,從不刻意避諱。

  小夭問顓頊:「你方便插手塗山氏的事情嗎?」

  「當然不方便!但那些氏族就方便了嗎?大家不都在暗地裡插手摻合嗎?」

  小夭說:「只要我還活著一日,我不想看到塗山氏垮掉。」

  顓頊問:「你想怎麼做?」

  小夭說:「塗山瑱雖不是璟的孩子,卻也是血脈純正的塗山氏,我想塗山太夫人不會反對讓他繼任族長。」

  顓頊問:「他的父母害死了璟,你不恨他嗎?」

  小夭被顓頊的話刺得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如果篌還活著,我會千刀萬剮了他,可塗山瑱只是個孩子,他並沒有做錯什麼。你和我都是從小沒有父母的人,知道孤兒的艱難,他又是那樣不光彩的出身,活著對他而言很不容易。如果他不能被確立為未來的族長,只怕有人會動手除掉他,畢竟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繼位者。我可不想璟哪一天回來了,再見不到他。」

  顓頊被小夭的話刺得沉默了一陣,微笑道:「那好,讓塗山瑱做塗山族長。」

  小夭說:「謝謝。」

  顓頊在小夭的額頭上敲了一記:「你和我客氣?是不是想討打?」

  小夭揉著額頭說:「別仗著你現在有靈力就欺負人,我不是沒有辦法收拾你。」

  「那你來啊!」顓頊十分囂張。

  小夭頹然,她最近根本提不起精神折騰那些迷藥、毒藥。

  顓頊揉了揉小夭的頭:「你整日這麼待在小月頂上,會待出毛病的。」上一次因為璟而痛苦時,小夭還知道自己給自己找事做,分散心神,可這一次她好像什麼都無所謂。

  「你派了那麼多侍衛跟著我,難道我要帶著一群侍衛滿大街跑嗎?再說了,神農山附近哪裡我沒去過呢?」小夭苦笑,「這就是活得太長的弊端,活到後來,什麼都是見過的。」

  顓頊說:「不如這樣,你去軹邑開個醫館,省地整天胡思亂想。」

  「你放心讓我跑來跑去?我可不想醫館不是因為我的醫術出名,而是因為醫館裡有一堆侍衛而出名。」

  「我不放心讓你跑來跑去,可我更不放心你這樣子下去,侍衛的事我會想辦法,不用你操心。小夭,反正你閑著,不如用自己的醫術去幫別人解除痛苦。當年是誰慷慨激昂地說什麼用醫者之心在學習醫術?」

  小夭想起,璟曾和她商量,在青丘城開個醫館。小夭微微笑越來,對顓頊說:「好啊,我去軹邑城開個醫館。」正好可以查查究竟誰要殺她,這樣整天待在小月頂上,被保護得嚴嚴實實,別人完全接觸不到她,她也沒有辦法接觸別人。

  小夭用自己的私房錢在軹邑城開了個醫館。

  為了出入方便,她穿了男裝,打扮成個男子。醫館裡除了苗莆和左耳,只有兩個小夭雇用的少年。小夭特意試探過他們,真的就是普通人,絕不會是顓頊派來的高手冒充。

  醫館的生意不同于別的生意,顧客很認醫師,因為小夭沒有名氣,生意很不好,小夭也不著急,教兩個少年辨認藥草,還開始教左耳和苗莆認字。

  苗莆跟在她身邊多年,已經七零八落地認識了一些字,有時候小夭忙著收拾藥草,就讓苗莆去教左耳識字,總能聽見苗莆嘰嘰呱呱訓斥左耳的聲音。苗莆很清楚,看上去蒼白瘦弱的左耳有多麼厲害,每次小夭讓她照顧左耳,她總喜歡翻著白眼說:「誰敢欺負他啊?」卻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欺負左耳。

  因為小夭的醫術是真好,但凡偶然來過一次的人,就知道這個每日都笑眯脒的少年真的堪稱藥到病除。她的診金不便宜,可用的藥材都很常見,很少會用到那些貴重的藥材,畢竟診金是一次性,抓藥的費用才是大頭,折算下來,並不算貴。漸漸地,附近的人有個頭疼腦熱都會來找小夭,小夭的醫館開始有了進賬。

  小夭對左耳和苗莆說:「我終於能養得起你們了。」

  苗莆完全無法理解小夭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自己賺的錢,左耳卻放心地笑了笑,不再擔憂自己會餓肚子,在左耳眼裡,只有小夭的錢才可靠,別人的都不可靠。

  除了擔憂餓肚子的事,左耳更大的擔憂是小夭的安全,在他眼裡,顓頊派的侍衛不算是自己的,都不可靠。左耳問小夭:「為什麼你不追查誰想殺你?」

  小夭說:「已經在追查了啊!」

  左耳困惑地看著小夭,小夭笑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左耳整日和面部表情格外豐富的苗莆在一起,現在左耳的表情也多了一點,開始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小夭說:「那人想殺我,如果不是為了利益,就是很憎惡我。如果有一個人很憎惡你,恨不得你立即消失,結果你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整天在他跟前晃來晃去,日子還過得滋潤得不得了,你說那個人會怎麼辦?」

  左耳很痛快地說:「我會殺了他。」

  小夭無語地拍拍左耳的肩膀,安慰自己,沒有關係,繼續努力,遲早左耳會改掉這個口頭禪。

  苗莆不屑地說道:「那個人害小姐沒有害成功,看到小姐回來了,肯定會寢食不安,密切注意小姐。小姐的日子過得越滋潤,他越難受,恐懼加上憎恨,說不定他就會再次想辦法害小姐。只要他行動,.我們就能知道他是誰了。」苗莆抬起下巴,高傲地看著左耳,「這就是陛下說的以靜制動,你這樣的蠻人,是不會懂的。」

  左耳像以往一樣,沉默不語,面無表情。但小夭相信,左耳明白,在看過他出手後,苗莆還敢在他面前這麼囂張,苗莆也從來沒不把他看成怪物。小夭微微咳嗽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對苗莆說:「這事我還不想告訴陛下。」

  苗莆沉默了一瞬,堅定地說:「奴婢明白。」上一次小夭和陛下爭論她的生死時,她就明白了,舊主和新主之間她只能忠於一個。

  小夭拍了下手,笑道:「好了,我要去幹活了,咱們就等著看那個人能熬多久。」

  一日下午,小夭診治病人時,豐隆走了進來。小夭對他笑了一笑,繼續和病人說話。苗莆迎上前,招呼豐隆坐下。左耳看似木然,卻是將身體調整到了能瞬間發動進攻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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