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長相思3思無涯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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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看著平靜從容的小夭,忽然覺得很傷心很憤怒。看!小夭過的多麼好!壓根兒不記得答應過她冬天時要回五神山,要教她游泳! 如果換成小夭,此時肯定會用平靜驀然來掩飾傷心憤怒,用不在乎來掩飾在乎,可阿念不同,她氣極了時就要把心裡的不滿發洩出來。 阿念對小夭怒嚷:「蓐收勸我不要怨怪你,說你其實很可憐。可你那裡可憐了?我才是最可憐的,一個假姐姐,騙著我把她當做姐姐,還有顓頊,他竟然……」阿念說不下去,眼中全是淚,「你們兩個都是狠心腸的大騙子!我恨你們!」 小夭說:「我沒有騙著你把我當做姐姐,我是真心想成為你姐姐,只是……」小夭想說天不從人願,但又覺得雖然做不成父王的女兒很難過,可她是爹爹的女兒也很好,既然她喜歡做爹爹的女兒,那麼說天不從人願顯然不合適。 阿念見小夭說了一邊突然不說了,大聲地質問:「只是什麼?」 「當時我並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蚩尤。」 「你後來知道了,所以你就不想做我姐姐了?」 小夭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丘陵,不想讓內心的軟弱暴露在阿念面前:「不是我想不想,而是……阿念,俊帝陛下將我從高辛族譜鐘除名,不允許我再以高辛為氏。」 阿念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去譴責小夭,被除名後,小夭的確再無資格上五神山,想著朝臣對小夭的鄙視和惡毒咒駡,阿念心軟了。 阿念說:「那你……你……不能來五神山,至少該和我打聲招呼,我……我……還在等你。」 「你在等我?」小夭十分意外,這才意識到阿念對她的態度是生氣而不是鄙夷。 阿念哼了一聲,不耐煩地說:「我可不是來和你敘舊的!既然你在這裡,是不是顓頊那個黑心腸的混帳也在,我要見他!」 小夭走到阿念身旁坐下,說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突然知道後,心裡非常痛苦,從一出生,一切就是謊言,我什麼都不知道,卻人人都恨我,都想殺我!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等我。我以為你也會瞧不起我,不願意再見我。畢竟所有人呢都覺得是我娘對不起你父王,我爹爹又是蚩尤。就是現在,我面對你,依舊小心翼翼,生怕一言不合,你會說出最傷人的話。我怕你罵我娘,也怕你罵我爹,還怕你罵我是孽種。」 阿念盯著小夭,猶疑地說:「我看不出你痛苦,也看不出你小心翼翼。」 小夭微笑著說:「小時候無父也無母,不管再痛都不會有人安慰,哭泣反倒會招來欺軟怕硬的惡狗,我已經喜歡將一切情緒都藏在心裡。」 阿念沉默了一會,表情柔和了。問道:「顓頊是不是和你一樣?」 「差不多。」 「是不是他在高辛時受了什麼委屈,卻沒有讓我和父王知道,所以他現在才會攻打高辛?」 顓頊在高辛時,肯定受過委屈。但他攻打高辛,絕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阿念又急又悲,問道:「那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我和父王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嘛?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小夭正不知該如何回答,顓頊挑簾而入,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這是我和你父王之間的事。」 小夭松了口氣,輕手輕腳走出營帳,讓幾十年沒見過的兩人單獨講會兒話。 阿念看到顓頊,百般滋味全湧上心頭,自己都能沒有意識到,淚珠兒已經一串串墜落,她軟跪在地上,哭著說:「我不明白!父王也說一切和我無關,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可怎麼可能和我無關?你們是在打仗啊!會流血,會死人,怎麼可能和我沒有關係?」 顓頊說:「師父怎麼會讓你偷偷溜出來?我派人送你回五神山。」 阿念哭求道:「顓頊哥哥,你不要再攻打高辛了,好不好?父王真的很辛苦,他的頭髮已經全白了,身體也越來越差,連行走都困難!」 阿念抓著顓頊的袍角,仰頭看著顓頊,淚如雨下:「顓頊哥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以前每當她撒嬌央求顓頊時,無論再難的事顓頊都會答應她,可現在,顓頊只是面無表情地沉默。 良久的沉默後,顓頊終於開口說道:「對不起,我無法答應。」 阿念既悲傷又憤怒,質問道:「如果小夭還是父王的女兒,如果是她求你,你也不答應嗎?」 顓頊平靜地回答:「十年前,她已經逼求過我。阿念,我是以一國之君的身份做的這個決定,絕不會因為你或者小夭求我,就更改。」 阿念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恨顓頊無情,卻又隱隱地釋然,原來小夭已經求過顓頊,原來顓頊也沒有答應小夭。 顓頊畢竟是看著阿念出生長大,心下不忍,蹲下身,將手帕遞給她:「我知道你會恨我,也知道我這麼說顯得很虛偽,但我是真這麼想。有些事是軒轅國和高辛國之間的事,有些事是我和你父王之間的事,但在你和我之間,你依舊是阿念,我也依舊是你的顓頊哥哥,只要不牽涉兩國,凡你所求,我一定盡力讓你滿足。」 阿念用手帕掩住臉,嚎啕大哭,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邊是父王,一邊是顓頊,為什麼父王和顓頊都能那麼平靜地說「和你無關」?如果和她無關,為什麼自從兩國開戰,蓐收不再為她收集顓頊的消息,顓頊也不再給她寫信?如果和他無關,為什麼連什麼都不懂的娘都讓她不要再記掛顓頊? 顓頊沒有像以往一樣,哄著阿念,逗她破涕為笑,他坐在阿念身邊,沉默地看著阿念。眼睛內有過往的歲月,流露著哀傷。 阿念哭了小半個時辰,哭聲漸漸小了。 顓頊問:「你說師父的頭髮全白了,是真的嗎?」 阿念嗚咽著說:「父王宣佈小夭不再是王姬那年,有一天我去看他,發現他受了重傷,頭髮也全白了,本來一直在慢慢養傷,沒想到你竟然發兵攻打我們,父王的病一直不見好轉……我覺得父王是因為傷心,頭髮和身體才都好不了。」 顓頊說:「既然師父重病,你為什麼不好好在五神山陪伴師父,去跑來這裡?」 阿念立即抬起頭,瞪著淚汪汪的眼睛,說道:「我可不是來找你!我是看到小夭,才知道你來了。」 「我知道。」 阿念說:「我是來刺殺禺疆和豐隆。」 顓頊啞然,暗暗慶倖阿念不是來刺殺獻。豐隆認得阿念,也不會傷到阿念,禺疆性子忠厚,對高辛懷著愧疚,看阿念一個弱女子,也不會下殺手,唯獨那個冰塊獻,一旦出手就會見血。 顓頊沒好氣地說:「高辛有的是大將,還輪不到你來做刺客!我看我得給蓐收寫封信,讓他加強五神山的守衛。」 阿念又開始流眼淚,嗚嗚咽咽地說:「你知道的,白虎部和常曦部因為記恨父王沒有從兩部中選妃,卻選了出身微賤,又聾又啞的母親,一直都不服父王,也一直瞧不上我。這些年,軍隊忙著打仗,父王的身體一直不見好,他們就開始鬧騰,嚷嚷著要父王立儲君,父王就我一個女兒,青龍部和羲和不提議立我為儲君,白虎部和常曦部堅決不同意,說我能力平庸,愚笨頑劣,不堪重用,他們要求從父王的子侄中選一位立為儲君,父王一直沒有表態,他們就日日吵。我才不稀罕當什麼儲君,可我不見得他們日日去鬧父王。他們說我能力平庸、愚笨頑劣、不堪重用,我就想著非幹一件大事給他們看看不可,所以我就打算來刺殺禺疆或豐隆。禺疆是我們高辛的叛徒,豐隆是領兵的大將軍,不管我殺了誰,他們都得服氣!」 顓頊說:「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傻事了!你不必在意白虎部和常曦部,他們和師父的矛盾由來已久,並不是因為王妃和你。你不要因為他們說的話,就歉疚不安,覺得是因為王妃和你才讓師父陷入今日的困境。」 阿念將信將疑:「真的嗎?」 「真的!只不過師父當年的確可以用選妃來緩和矛盾,可師父沒有做。」 阿念癟嘴,眼淚又要落下來:「那還是和我們有關了。」 顓頊說:「師父是因為自己的執念不肯選妃,應不是為了你娘,才不肯選妃!跟你們無關,明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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