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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小夭把熏球拋給顓頊,顓頊又拋回給她,兩人逗著螢火蟲一時飛向小夭,一時飛向顓頊。暗夜中,就好似看到無數流光疾馳。

  小夭哈哈大笑起來,顓頊也笑。

  顓頊說:「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姑姑還活著……我應該陪你去。」姑姑從死到生,又從生到死,小夭承受的痛苦難以想像。每一次他最痛苦時,小夭都在他身邊,可小夭最痛苦時,他都不在她身邊。

  小夭把玩著熏球,螢火蟲在她身周縈繞飛舞:「誰都沒有想到,就連外爺和俊帝陛下也不敢確定我娘活著。不要擔心我,我真的沒事,以前我總是恨娘拋棄了我,每一次想想她,就會覺得心裡很空,現在我才明白,娘和爹都很疼我,雖然他們已經不在了,但每次想起他們,我心裡很滿。」

  顓頊依舊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小夭顛沛流離時,他不在她身邊;小夭被九尾狐囚禁時,他不在她身邊;小夭去見姑姑時,他又不在她身邊,顓頊真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小夭歪著頭打量顓頊:「你不再生我的氣了吧?」

  「沒有,我在生自己的氣,以前就不說了……可現在,我應該陪著你的。」

  「你是黑帝陛下,有太多事情要做,不可能陪著我四處遊蕩,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夠了!」

  顓頊默不作聲,心中漸漸彌漫起悲傷,他擁有天下,卻沒有辦法陪著小夭流覽這天下!

  「顓頊?」小夭把熏球扔向顓頊,螢火蟲飛向他。

  點點流光中,他的面容清晰可見。盡是哀傷無奈。顓頊說:「我真的很希望,能像璟一樣陪你遊山玩水,消解愁悶,陪著你去見姑姑。」

  「顓頊,真的沒有關係!我很好!」

  顓頊凝望著頭頂的天空,突然問:「如果我爹和我娘沒有死的話,我們現在在做什麼?我會是什麼樣子?」

  小夭愣住了,想要去思索,卻沒有一絲頭緒:「我不知道,也許就像現在一樣,一個坐在秋千架上,一個坐在草地上,一邊說話,一邊逗著螢火蟲玩。你覺得呢?」

  顓頊把熏球拋給小夭,說道:「我會像爹爹一樣,一生一世只喜歡一個女子。我會吹笛子給她聽,為她搭秋千,幫她畫眉,給她做胭脂,我還會帶她回若水,在若木下和她成婚,廝守一輩子,不管發生什麼事,都陪著她。

  本應該是很傷感的話題,可小夭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笑的,可我實在……實在……想像不出來……你如果這樣了,紫金頂上的那些女人怎麼辦?她們該嫁給誰呢?」

  顓頊哈哈大笑起來。

  小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笑聲中隱有悲怒,忙把熏球朝顓頊拋過去:「顓頊?」

  顓頊接住了熏球,在螢火蟲的光芒中,他的神情十分正常,滿臉笑意,好似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很可笑,小夭放下心來。

  顓頊站起身:「我回去了,你也趕緊休息。」

  小夭從秋千架上跳下,小心翼翼地問:「哥哥,你不會生璟的氣吧?他只是為了幫我。」

  顓頊一邊拋玩著熏球,一邊說:「是我沒照顧好你,和他有什麼關係?」

  「你會處罰瀟瀟和苗莆嗎?」

  「你這麼問,顯然是不想我處罰她們,那我就不處罰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氣!」小夭甜甜一笑,朝屋內走去,「我睡了,明日見。」

  「小夭!」

  小夭回身,笑眯眯地看著顓頊。

  顓頊凝視了她一瞬,唇角微挑,笑了笑,把熏球拋還給她:「明日見。」

  §第五章 兵戈近,空奈何

  這一年的春天來得遲,孟春之月的下旬時,小月頂上仍能看到不少殘雪。

  不過倒是方便了小夭,她喜歡在殘雪裡埋一壇果子酒,吃飯時拿出來,倒在玻璃盞裡喝,起來別有一番風味。比用靈力快速冰鎮的酒滋味要好許多。

  雖然小夭有了一座自己的章莪宮,不過大部分時間她仍住在藥穀,和鄞研習醫術,有時候還和鄞一起去醫館坐診。

  小夭和鄞學習醫術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在用藥上常常發生分歧,時不時就會比著手勢吵架。

  一日,小夭說服不了鄞,著急起來,竟然讓黃帝評斷。

  「我承認鄞的用藥沒有錯,甚至效果更好,可我們現在說的這個病人住在湖邊,我用的藥就長在水邊,運氣好可以採摘到,即使採摘不到,買起來花費也不是很多,鄞用的藥卻長在深山裡,當地根本不生長,必須去買,藥資肯定不會便宜。」

  鄞像黃帝比劃,小夭解說:「為病人治病,首先考慮的是藥到病除,小夭的藥見效慢,服用時還會食欲不振。」

  黃帝笑道:「你兩都沒錯,到這一步時,那個藥方更合適不是取決於你們的醫術,而是取決於病人的家境,如果是富庶之家,就用鄞的藥方,總不能明明可以用更好的藥,卻棄而不用,如果是貧寒之家,當然用小夭的,治病固然重要,可一家人的生計也很重要,總不能病好了,卻餓死了人。」

  鄞想了會,同意了皇帝的話;陛下說的有道理,我的病人都是貴族,所以我從沒考慮過有很多病人根本吃不起藥。」

  小夭忙說:「我也過於偏重『就地取材』了。」

  黃帝歎道:「治病救人不應該局限於一個藥方,比如你們剛才說的病例,如果那個病人家在山地,鄞用的藥反而會比小夭的便宜。」

  小夭笑道:「對的,所以藥方不僅僅取決於病人的家境,還取決於病人的家在哪裡。當年,我在高辛開醫館時,病人多是漁民,我按照《神農本草經》開的藥方,很有效,可那些藥來自中原,漁民們不熟悉,也買不起。後來我嘗試著用當地的藥材,比《神農本草經》裡的藥方受歡迎多了!」

  鄞難以置信,比劃著手勢;竟然有人會嫌棄《神農本草經》的藥方!」

  黃帝默默沉思了一瞬,突然說:「八荒六合內,水土不同,氣候不同,一本《神農本草經》不夠,遠遠不夠!你們想不想搜集編纂出幾十本《神農本草經》?」

  小夭和鄞震驚的看著黃帝,鄞比畫手勢:「不可能,做不到,幾萬年來只有一本《神農本草經》!」

  小夭也說:「太難了,不太可能!」

  黃帝這一生南征北戰,創造了無數奇跡,在他的腦海裡,從來沒有「不可能」的字眼,他說:「我只問你們,這件事是不是好事?值不值得做?」

  「如果真能收集整理出大荒各地的各種藥草和藥方,不僅僅是好事,而是天大的好事!惠及的是天下萬民,子孫後代,每一個人!」

  黃帝咄咄逼問:「既然肯定了這件事的價值,為什麼不做呢?一個『難』字就成了不敢做的理由?」

  鄞和小夭苦笑,不是每個人都是黃帝,敢想人所不敢想,敢做人所不敢做,小夭想了會,咬了咬牙說:「能做多少算多少,即使只多一百個藥方,也會有人從這一百個藥方中受益。」

  鄞點頭:「即使只多十中藥草,也是好的。」

  黃帝說:「好!」

  當天晚上,黃帝告訴顓頊,打算修撰醫書,希望顓頊全力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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