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長相思3思無涯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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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也笑,握住了她的手。 從祭台的方向傳來低沉悠揚的吟唱,小夭說:「有人在唱歌,他們在做什麼?」 「祭祀。我想他們在歡迎你爹娘回家。九黎人對死亡的看法和中原不同,他們認為生命來自天地,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一種回歸。」歌聲告慰著死靈、引導著亡魂,有滄桑卻無悲傷。 小夭默默聽了一會兒,拿起香案上的包袱——裡面裝著泥土,是小夭離開赤水之北的荒漠時,特意挖的。 「璟,借用一下你的坐騎。」 白鶴翩翩飛來,小夭坐到白鶴背上。 白鶴騰空而起,小夭看到了祭台,二十多個巫師穿著古樸隆重的祭祀衣袍,在祭台前載歌載舞。他們也看到了空中的她,卻沒有在意,依舊又唱又跳。 白鶴繞著九黎的山巒河流緩緩飛旋,小夭打開了包袱,裡面裝著桃花林中的泥土,也許因為浸染了幾百年的落花,泥土是一種緋紅的顏色。 小夭抓起一把,攤開手掌,任由山風把泥土吹散。 紅色的泥土隨風飄散,猶如點點落血,落入了山巒河流中。 巫王領著巫師,一邊叩拜,一邊歌唱。 多年後,九黎的山中有紅楓如血,其形矯矯、其色灼灼,常有青藤攀援而生。也不知是哪個巫師說的,紅楓是蚩尤的鮮血化成,九黎人代代相傳,把紅楓視為神樹。 小夭醒來時,已日近晌午。 她不敢相信地看看日頭:「我竟然睡了這麼久?你也不叫我。」 璟一邊擺放碗筷,一邊說:「難得你睡個好覺,當然由著你睡夠了。」這一年來,小夭縱使笑,眼內也藏著一縷悲傷,到如今,終於心結盡解,踏踏實實睡了一覺,璟當然不忍心叫醒她。 小夭坐到案前,埋頭用飯。 等小夭吃完,兩人在山間漫步,小夭總覺得每個地方都似曾相識,斷斷續續地給璟講述著爹娘的事。 兩人走到白色的祭台時,看到巫王坐在青杠木下,喝著苦艾茶。 小夭停下腳步,想了一想,對璟說:「你先回竹樓,我有話想和巫王私下說。」 璟沒有離開:「你是想問巫王你和相柳體內的蠱嗎?」 小夭被點破心事,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想瞞你,只是不想你擔心。」 璟說:「你什麼都不讓我知道,我才會擔心,讓我陪你一起去,好嗎?」 小夭點了點頭。 看到璟和小夭,巫王邀請他們一起飲茶。 小夭喝了一口苦艾茶,說道:「我有個朋友叫蛇莓兒,想和巫王打聽一下,她是哪個寨子的人?」 巫王說:「原來你就是那位會蠱術,對蛇莓兒有恩的人,她已經死了。蛇莓兒是我娘的大姐,當年本該我娘去外面,可那時我娘已有情郎,剛懷上我,姨母就代替我娘,去了外面做奴隸,謝謝你讓她平安歸來。」 小夭默默地將一杯苦艾茶倒到地上。 巫王說:「聽蛇莓兒說,你想知道如何解除情人蠱。」 小夭飛快地看了一眼璟,心虛地說:「我下蠱時,不知道有這麼怪的名字。」 璟似笑非笑地說:「只是個名字而已,何必急著解釋?」 小夭趕緊說:「對、對!只是個名字而已。」 巫王咳嗽了一聲,鄭重地說:「情人蠱,顧名思義有一對雌雄蠱蟲,中蠱的男女命脈相連、心意相通,一人痛,另一人也會痛,一人傷,另一人也會傷。」 小夭說:「這些我都知道,還有呢?」 「蠱術在外人眼中,神秘歹毒,其實不過是我們九黎族一代代積累下的醫術和防身術。九黎多毒蟲、毒草、瘴氣,為了活下去,祖祖輩輩都在努力瞭解它們、駕馭它們。蠱術以狠毒聞名大荒,可實際上,我們更多地用蠱救人。情人蠱讓兩人命脈相連,也就是說,縱然一個重傷,只要另一人生機旺盛,就可以讓重傷的人活下來,這本是極好的事,即使難養,也應該有很多人想養,但為什麼一直罕有人養呢?」 小夭問:「為什麼?」 「孤陽不生,獨陰不長,萬物有利一面,則必有害一面,利越大,害就越大,情人蠱亦是如此。它能讓有情人心意相通、命脈相連,可情人蠱就像相戀的戀人,脾氣多變,非常難駕馭,蠱蟲極易反噬,一旦發作,兩人俱亡,所以情人蠱還有個名字,叫斷腸蠱。」 璟震驚地看向小夭,小夭忙道:「哪裡有他說的那麼可怕?這都七八十年了,我不一直好好的?」 巫王悚然變色:「難道你的蠱不是種給這位公子?」 「不是。」 巫王面色怪異,問小夭:「能讓我探看一下你的蠱蟲嗎?」 小夭點了點頭。 也不見巫王有何動作,想來是用自己體內的蠱蟲在探看。巫王眉頭緊皺,喃喃說:「的確是情人蠱!怎麼可能呢?『有情人養情人蠱,斷腸人成斷腸蠱』,情人蠱和其他蠱都不同,必須要一對情人心甘情願,才能種蠱,他若不是你的情郎,你怎麼可能給他種下情人蠱?」 小夭道:「你可大大比不上你的先祖,太拘泥於前人的經驗了。猛虎生於山野是百獸之王,但如果長於鬥定,不過是大一點的野貓。蠱蟲不是死物,所以蠱術才變幻莫測。」 巫王心中百般不解,可小夭的情郎明顯是她身邊的這位公子,有些話不好再說,只得敷衍道:「姑娘教訓的是,姑娘體內的蠱蟲的確不同於一般的蠱蟲,想來姑娘和那人都有特異之處。」 小夭歎了口氣:「他是很特異!」自從中蠱,只能相柳感覺到她,她卻從沒有感覺到他。 璟急切地問:「請問如何解蠱?」 巫王的臉皺成了一團,說道:「要麼同心而生,要麼離心而死,情人蠱一旦種下,無法可解。我剛才還想說,這也是為什麼很少有人養它的原因,只有一些執拗的女子才會養此蠱,即使養成,也很難找到男子願意種蠱。」 璟愣住,半晌後,才緩緩問:「如果種了情人蠱的一人死了,另一人會如何?」 巫王歎了口氣:「我們九黎的歌謠說『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鶼鶼不獨飛,水中鴛鴦會雙死。』」 璟怔怔地看著小夭,猛地抓緊了她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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