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長相思2訴衷情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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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忙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紛紛點頭說好,在「請、請」的聲音中,走出了禮堂。 小祝融看了一眼仍站得筆挺的兒子,對蒼老疲憊盡顯的赤水海天說:「爹,您和豐隆都去休息吧!不要擔心,剩下的事交給我和小葉!」 赤水夫人輕歎了口氣,和小祝融並肩站在一起。又一次需要她和表兄並肩抗起責任,其渡難關。 天馬飛出赤水城,相柳確定無人跟蹤,更換了坐騎,攬著小夭飛躍到白羽金冠雕的背上。 小夭不言不動,如同變做了一個木偶,任憑相柳擺佈。 白雕一直向著大荒的東邊飛去,半夜裡,居然飛到了清水鎮。 相柳帶著小夭走進一個普通的民居,對小夭說:「我們在這裡住幾日。」 小夭一言不發地縮坐到榻角。 相柳問:「你很恨我阻止你嫁給赤水族長嗎?」 小夭蜷著身子,抱著腿,頭埋在膝蓋上,不說話。不管恨不恨,這是她欠他的,他來索取,她就要還。 相柳看小夭不理他,說道:「廚房裡有熱水,洗澡嗎?」 小夭不吭聲。 「你隨便,我去歇息了。」相柳轉身離去。 他的一隻腳已經跨出門檻,小夭突然問:「你什麼時候知道我要成婚?」也許因為頭埋在膝蓋上,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像是從極遠處傳來。 相柳沒有回身,聲音清冷:「兩個月前。」 小夭的聲音有些哽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相柳的聲音越發冷了:「你有資格問我為什麼嗎?交易的條件早已談妥,我提要求,你照做!」 小夭不再吭聲,相柳頭未回地離去,門在他身後緩緩合攏,發出輕輕的一聲響。小夭想起,她在海底昏睡時,每次兩扇貝殼合攏,也會發出類似的聲音。小夭的淚悄無聲息滑落。 一夜未合眼,天濛濛亮時,小夭覺得頭疼得厲害,輕輕走出屋子,去廚房裡打熱水,打算洗個熱水澡。 脫衣服時,看到大紅的嫁衣,,小夭苦笑,不知道父王、哥哥、外爺知道她逃婚後,會如何反應。小夭看塌頭有一個衣箱,去裡面翻了翻,竟然有幾套女子的衣衫,小夭挑了一套素淨的。 小夭洗完澡,穿戴整齊,竟然覺得有些餓。仔細一想,成婚的前一天她就沒怎麼吃東西,她已經將近三天沒吃過飯。 小夭走出屋子,看到相柳站在院內。 他的頭髮恢復了白色,隨意披垂著,如流雲瀉地。他身後是一株槭樹,霜葉火紅欲燃,越發襯得他皎若雪、潔如雲,都無纖翳。 小夭預感到什麼,卻不死心地問:「防風邶呢?」 相柳淡淡說:「他死了。」 小夭定定地看著相柳,眼睛被那如雲如雪的白色刺得酸痛,眼中浮起了一層淚花,防風邶帶走了她,但防風邶死了,永不會再出現,從今往後只有相柳。那個浪蕩不羈、隨心所欲、教她射箭、帶她在浮世中尋一點瑣碎快樂的男子死了。 他曾說,他和她只是無常人生中的短暫相伴,尋歡作樂,他沒有騙她! 相柳靜靜地看著小夭,表情是萬年雪山,冰冷無情。 小夭猛然扭身,去井旁提了冷水,把冰冷的井水潑在臉上,抬頭時,滿臉水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將要墜下的淚是被逼了回去,還是已經墜落。 小夭去府房裡隨便找了塊餅子,躺在竹席上,一邊啃餅子,一邊曬太陽。 相柳問:「你夜裡睡不好的毛病還沒好?」 小夭當沒聽見,經過昨天的事情,夜裡睡不踏實算什麼?換個貞烈點的女子現在都該自盡了。 相柳問:「你不想出去逛逛嗎?」 有什麼好逛的?七十多年了,縱然街道依舊是那條街道,人卻已經全非,既然人已經全非,又何必再去追尋?不去見,還能保留一份美好的記憶,若探究清楚了,顯露的也許是生活的千瘡百孔。 相柳不說話了,靜靜地翻看著手中的羊皮書卷。 小夭啃著啃著餅子,迷迷糊糊睡著了,依稀仿佛,她躺在回春堂的後院裡,十七在一旁安靜地幹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對十七嘮叨,秋日的午後是一天的精華,讓十七躺到竹席上來,一塊曬太陽。 一連串孩童的尖叫笑鬧聲驚醒了小夭,小夭翻了個身,下意識地去看十七,看到的卻是一襲纖塵不雜的白,小夭把手覆在眼睛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遮住什麼。 相柳和小夭在清水鎮的小院裡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清晨到晌午之間,小夭還在睡覺時,相柳會出去一趟,小夭卻從不出去。她睡著時,翻來覆去,像仿醒著;醒著時,恍恍惚惚,像是在做夢。說她恨相柳,她並不反抗,也沒有企圖逃跑;說她不恨相柳,她卻從不和相柳說話,視相柳不存在。 已經是初冬,天氣冷了下來,相柳依舊一襲簡單的白衣,常在院子裡處理函件文書,小夭靈力低微,在院子裡再坐不住,常常裹著被子,坐在窗口。 相柳常常會長久地凝視著小夭。小夭有時察覺不到,有時察覺到,卻不在意,她由著他看。 幾片雪花飄落。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小夭伸出手,雪花太輕薄,剛入她手,就融化了。 相柳走進屋子,幫她把窗戶關上。 小夭打開,相柳又關上。 小夭又去打開,相柳又關上。 小夭又去打開,相柳卻已經用了靈力,小夭根本打不開。 自離開赤水,小夭一直很平靜,此時,再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了窗戶上,怒瞪著相柳。 相柳淡淡說:「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既然敢和惡魔做交易,就該有勇氣承擔後果。」 小夭頹然,相柳沒有說錯,她和他之間是公平交易,即使再來一次,明知道現如今要承受惡果,她為了保顓頊,依舊會選擇把蠱移種到相柳身上。只不過因為相柳太長時間沒有向她索取報償,只不過因為她把防風邶當了真,兩人的關係蒙上了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小夭忘記了他與她之間本就是一場交易,不管他用任何方式對她,她都無權憤慨。 相柳坐下,一邊喝酒,一邊看著小夭,眼神複雜,不知道又在思謀什麼。 小夭終於開日說話:「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你的計畫是什麼?」 相柳沒有回答小夭的問題,把一壇酒拋到小夭手邊:「這酒是特殊制過的烈酒,一杯就能醉人。」 屋子裡沒攏炭爐,小夭的身子恰有些發冷,說道:「再烈的酒也不能讓我一醉解千愁!」 她拿起酒罈,大喝了幾日。烈酒入喉,如燒刀子一般滾入腹間,身子立即暖了,心也漸漸鬆弛了。 小夭不停地喝酒,相柳陪著小夭也默默喝酒。 相柳突然問:「你願意嫁給豐隆嗎?」 小夭的表情出現了變化,她好像掙扎著要醒來,相柳的眼睛光芒更甚,聲音越發柔和地問:「你願意嫁給葉十七嗎?」 小夭喃喃說:「願意。」 一個問題就在嘴邊,可相柳竟然猶豫不決,一瞬後,他問道:「你最想和誰相伴一生?」 小夭張口,像是要回答,可她的表情非常抗拒,意志在拒絕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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